秦北望刚要拱手见礼,听了这一问差点一个跟头趴在地上。
草原狼族,这个名字在大梁可是个不折不扣的大忌讳,寻常百姓谈起尚且要用“狼匪”一词代替,更不用说规矩森严的富贵权势人家了。虽然在北胜元年之后,大梁民风渐开,朝堂上下言论开禁,但依旧没有多少人敢于随便提起这个已经被梁国铁军剿灭的种族。
所以苏家老爷这一问,很是令人猝不及防。
秦北望低下头稳住心神,略作沉吟后回答道:“老爷说的这是什么话,草民打小便是本地人氏,秦家祖辈也都扎根于津门,怎么会与草原上的狼匪扯上关系?”
苏家老爷的语气中听不出喜怒,只是淡淡地说道:“草原狼族,全称苍狼族,供奉漠北金瞳苍狼为先祖神明,号称‘脉中有狼血,抽刀啸北风’,族人皆是双目赤金力大无穷,不论老幼全部都是悍勇善战之辈。纵观历史,狼族大规模入侵我中原大梁共有五次,其中有一次,狼族骑兵甚至打到了京师长安城下。老夫的年纪也不算小了,这狼族入侵我也亲自经历过三次之多,所以别的不敢说,对于这个种族,我还是相当了解的。”
老者说完这一席话之后,看着低头安静聆听的秦北望,缓缓说道:“你在我府上睡了一整天,老夫也派人调查了你一整天。你秦家祖籍的确在津门不假,但你秦北望却是九岁时才来到津门居住的,老夫可曾说错?”
秦北望微微抬起头说道:“老爷所言一字不差,草民随父来到津门时的确已是九岁。”
“那你便解释解释,”苏家老爷双指轻敲书桌,沉声道,“九岁之前,你在何地?”
秦北望抬起头,与老者威严的目光对视却毫无惧色,从容说道:“老爷既然要听,草民定当如实告之。家父名讳秦渭河,生于津门长于津门,已于去年开春时节过世。
“但在十八年前,家父入伍参军离开津门,受命戍守梁国西北边关。后来大梁北伐狼族期间,战乱不休,而家父也投身其中,随军征战。在此间迎娶一名当地女子为妻,随后便在西北陇关生下了我。
“家母体弱,又正值战乱,所以在草民降生后不久便病逝了。后来,家父因伤退伍,便回到了津门祖籍居住至今。草民的话句句属实,老爷若是不信大可以自行查证,如有谎报,纵使万死也绝无二话。”
秦北望腰板挺直,言谈之间流畅自如,不卑不亢,面带真诚不似作伪。
苏家老爷听完秦北望的话之后,手指不再敲打桌面,但眼睛依旧紧紧盯着少年那瞳色微黄的双眼,好一会儿才移开视线。沉吟片刻,老者才指了指一旁的绣墩,开口说道:“罢了,大概是老夫疑心太重,你不要见怪。”
秦北望连说“不敢”,随着老人的手指落座,可是还没坐稳,他就被老人接下来的一句话吓得再次站了起来。
老者似笑非笑地问道:“你是不是已经见过我女儿了?”
秦北望瞬间慌了神,愣在当场不知所措。要说别的事情,他都可以放心大胆地侃侃而谈,但唯独这一件实在是有些切中了秦北望的要害。大梁虽民风开放,但还没到孤男寡女同处一室而不避的地步,何况刚才和秦北望共处一室的还是人家的大小姐呢!所以这事不由得秦北望不慌。
老者看着秦北望的模样,笑意更浓,问道:“你觉得,我家女儿如何啊?”
“大,大小姐天姿国色,倾国倾城,闭月羞花,沉鱼落雁,叫人一见忘俗,草民实在是自惭形秽。”秦北望绞尽脑汁,把肚子里那点为数不多的墨水全都倒了出来。
苏家老爷听完这话仰天大笑,指着秦北望笑骂道:“人不大,马屁拍得倒是不赖。看在你如此会说话的份上,老夫就不跟你计较了。”
秦北望赶紧道谢,暗自抹了一把汗,心想夸女儿果然是讨好老爹的不二法门。但苏家老爷却接着说道:“别急,死罪可免,活罪难逃,老夫还需要你去办一件事情。”
秦北望心里巴不得赶紧逃离这座宅子,但嘴上却说道:“草民恭请老爷吩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