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若是见过他以前的模样,你就知道他现在是多么温和了。也不知道当时是怎么忍下他的。”阿纲脸上浮着淡淡的笑容,眼睛久久地盯着一个地方,一动不动,不知道想起了些什么。
“嗯,是的,初次见惊凌的时候,是在忘川。不知怎的三生石旁莫名其妙就多了一个人,还是一个长得极其俊俏的男人,大家都议论纷纷,连冥王都来了,然后他只是淡淡地看了一眼惊凌,就走了。我们都在想,那白衣的男人到底是谁,直到有一天,渡船人喝多了酒,醉醺醺地讲了惊凌和谣乐的故事,我们才知道他是灵主,九州四海身份极其珍贵的一个仙人。我躲在彼岸花丛中,偷偷地瞧了他一眼,他刚好也看了我。莫名其妙的,他居然笑了,到底笑了没?我也忘了,我就记得那一刻风好甜。”
“所以你是因为一个笑容喜欢上他的。”
“我也一直这么认为的,可是当我听说,他劈山移海,上天入地,只为找到谣乐的一缕魂魄时,这个男人未免也太痴情了。能动一次心太不容易了,结局却这样惨烈,那个时候挺同情他的,也不知为何,明明我不是一个心软的人,听到惊凌的故事,我太难受了。那时我还不明白这底是不是爱情,直到那一抹淡淡的笑容,我才明白我喜欢上他了。”
“能动一次心太不容易了,你们都要彼此好好珍惜。”
“我会的。”
银白色的月桂树下,团着一窝小白兔。宓如抱着它们,时光细水长流,岁月静好。与月桂林一河相隔的院子里,惊凌凝视着远方,树叶沙沙作响,晚风渐起。天空渐渐暗了下来,暗下来的地方却是除了广寒宫之外的地方,宓如望向头顶的一片黑暗。
“身处月亮之中,竟不知何时百日,何时晴天。”
惊凌十分欣慰,虽然失去了法术,失去了容颜,甚至失去了肉身,毕竟那个灵魂始终是女蜗之女的灵魂,对天地规律看的透彻,看的明了。
他有些担忧,她忘记了许久事情,记起来只是早晚的问题,她不可能一辈子生活在宓如的身躯之中,终有一天神境开启,她还是要回去的。他只能期盼着他晚些记起,更晚些才好。
“今夜留下歇息么?”
惊凌点了点头,眼神一刹没有移动过,紧紧地留恋在宓如的身上。嫦儿顺着惊凌目光的方向,他的哥哥一如既往,已经砍了三万年的月桂树了,世人皆知广寒宫中有个少年,握着一把大斧头,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砍月桂,却从未砍断过一枝月桂。只是没有多少人知道,那少年日日夜夜的伐树,带给人界的是数万年的宁静。
这些年她听到的传言实在太多太多,不管是善意的,还是恶毒的。尽是阿纲替他担下,他永远也是一副没心没肺的模样,别人的话,他一概不听,他也一概不管。可是她也知道,他也会被噩梦惊醒,他也会被子民谩骂得睡不着觉。而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自己,而她自私地接受了这一切。他们都说嫦儿留恋凡人,乱了道心,可是他们不知道,乱她道心的不是别人,正是阿纲。世人都说广寒宫的宫主嫦儿是一个水性杨花的恶毒女人,仗着阿纲喜欢她,就这般吊着阿纲,实在是一个薄情寡性之人。可是只有她知道,阿纲从未对她动过心,她爱他,而他只当她是妹妹。
她也正是明白阿纲对自己的感情,那一年他的影子替他下凡历劫,她义无反顾,哪怕是与他影子共度一世情缘,她也是幸福的。她失去道心,她并不后悔,能为他哭一场,痛一场,已经够她此生回忆了。
谁没有过一段难以忘怀的感情呢?谁又不曾在这个世界上懵懵懂懂过呢?谣乐和惊凌已经过去了,阿纲和嫦儿已经看透了,现如今正在经历这些的是宓如和惊凌。
“我去准备房间。”嫦儿的眼角不由得有些湿了。
阿纲放下手中的斧头,往小院的方向看过来,微风扫过,月桂树叶飘荡在空中,刚好落在宓如的头上。嫦儿的背影消失在小院的角落,阿纲长吸了一口气,扛起大斧子,继续他的工作,宓如抓下头顶的月桂树叶,扔掉,轻飘飘的树叶在空中缓缓飘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