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梁上,一直隐藏着的夜幽影与萧何丹愣住了,随即又恢复正常。她的话让两人同样心惊,没有武功还能发现他们都在跟着她!
两人睡在房梁两边,静静听她诉说:
“小时候,身边的荣嬷嬷总是打我,骂我,侮辱我,那时候我很恨她,可是现在,我恨不起来,我是怎么了呢?”
慕沉香没有眼泪,没有哭泣,很冷静的回忆着以前。
以前,她觉得自己很可怜,现在,她觉得自己一点都不可怜,甚至是很好运,她遇到了许多命中的贵人,她们在帮她,在救她,在教导她。
两年时间,她变了,但她仍然是她。
一个人沉默片刻,她又继续说下去,模仿着当初的荣嬷嬷的语气:
“你这贱婢,还不快刷马桶?还想不想吃饭了?不干活就想吃饭?美死你。”
“短命的,你哭什么哭,哭有用吗?若是哭有用,你就不用在这里了。”
“短命的,人要活下去,就要命贱,命越是贱,你就活得比别人长,比别人好。”
房梁上的萧何丹愣住了,没想到,她会经历这些!以前的生活,她是如何自漫长的打骂中活过来的?
萧何丹是个男人,练武功是除了强身健体,更是为了斩尽来犯之敌,他并不觉得苦。可是,若是换作他是慕沉香,他宁愿去死,也不愿意过她那种生活。每日活在打骂中,每日里仇恨着身旁打骂的人,却无奈他何,这种感觉很让他无力。
夜幽影也有些动容,她有些痛恨自己没有早点知道慕沉香是这样过来的,她痛恨自己为何不早点知晓慕沉香帮助她。
她也知道,慕毅是不会对这孩子好的。不然慕沉香为何站在街上迟迟不动?为何在大门那里驻足拖延?表面的父女和谐,暗地的打骂嘲讽。
夜幽影毕竟是女人,女人是感性的尤其是在夜里。
萧何丹与她对视了一眼,警告她别想有的没的分神是刺客的大忌。
慕沉香不知道萧何丹夜幽影是怎么想的,也不知道他们听了没听,又缓缓的说着,语气缓慢,像是花甲后的老人怀念物什人物一样
“荣嬷嬷虽然打骂过我,但是她说的很对……哭有什么用?况且,听闻她原先也不是这种模样的。
“她心肠很好,但是却失儿丧夫,晕了好几天后,便成了这疯癫模样。失儿丧夫,还有父母要养活,就来慕府,哪知过了几年父母也殁了,人清醒起来,却成了这人不人鬼不鬼的。我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是听别人说的而已。
“当时的确恨她,凭什么你一个嬷嬷可以趾高气昂的站在我的头上指使我?现在却不恨了,因为她可怜,是一个寡妇。而且也是因为这个连猪狗都不如的父亲指使的。
“她也没做错什么,她虽然打骂过我,但是小时候每次都会趁我不注意给我些糖块,生病了她会给我熬药,再偷偷送过来。
“……应该说,从来都没有恨过她吧,如果不是他,她应该会对我更好的。如果不是她打骂我,我还说不准早在名为皇宫的那个坟场里死无全尸,连骨灰都找不到了呢。我也不怕你们回去告诉李江心假如你们闲的没事告诉他的话,皇宫就是一座坟场。”
“竹陇是个好地方就是我之前说的竹茅地。”被中的那一团背朝床外蜷了蜷。她话语一转,把话题岔开“那的确是个好地方,你们也看到了,那的竹子都是苦竹,竹笋不能吃,但可以做笛子。那也是一个不好的地方,土很湿气很潮,待在那容易生病。但是我还是想在那住一晚。”
……那是我生活了十几年的地方。慕沉香心中如此想着。沉沉睡了过去。
慕东山和雀儿虽未夫妻之名,但已有夫妻之实,还有圣喻压着,两个人在一间房间里也可以。
此时二人正在说着闺房之乐,什么女儿家春时可观百花,夏时可划袜戏水,秋时可做女红,冬时可绣香囊。
情至深处,慕东山牵起她的手,将她领到梳妆台前,拿起那新到的木梳,不甚熟悉但轻柔地替她梳着发。
“都酉时七刻了,梳这干嘛,不觉得麻烦?”
“别动。”慕东山又将雀儿的头慢慢转过来,面对面,眼中满是柔情“自然是为慕夫人梳妆画眉了。改天一定让你风风光光地嫁入慕府,到时就替你画眉。不是还有句叫做妆罢低声问夫婿,画眉深浅入时无嘛。”
“瞧瞧你,又没个正行……你每天只看兵法,怕是现问二姐的吧。”雀儿又是一脸娇羞模样,说到二姐时又是一阵磕磕绊绊,这惹来慕东山一阵调笑。
但慕毅那边不好过。
慕毅在抱厦厅里来回踱步,烛影明明灭灭,更让慕毅显得阴沉可怖,像只怪兽一样。随时可以用那利爪抓破那层娇弱的薄如蝉翼的人类皮囊,最后失去人性,扑向那利益金钱做成的宫殿。
慕东香坐在一旁阴厉着一张脸,双目微瞪,指甲上的豆蔻红都被她扣去一层色。
她有些气愤与不屑,更大的是想把慕沉香拆骨入腹,啖肉饮血,想把自己换成慕沉香!凭什么,这贱婢样的慕沉香凭什么变成了静妃!明明这个位置是她的才对!她才是这府里的嫡女!一个庶儿根本没有这权利,这不公平!
大夫人坐在上座,一手端茶一手撇浮沫,喝了一口又将手中茶碟重重敲在桌子上。她脸色神情不明,只得看见她转动手腕,惨白的手指在护甲各色宝石的照耀下更惨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