托尔脸色憔悴,本来身体还算健朗,此刻却显得有些衰老,一双浑浊的老眼看着对他而言如亲孙一样的无殇,思量了一天的他情绪波动很大,有着不舍有着哀愁。
“孩子啊,我送你去上学,当魂师!你认为怎样?”托尔颤抖着嘴唇,没人知道他心中的滋味。
“好啊。”无殇想也没想,嗯着嘴应道,“那我也可以像爷爷那样,顶着个光环,多帅气!还能保护你呢。”
托尔眼睛没由地湿润,长拖着口气,说到:“可外头不像咱这安宁,爷爷去过不骗你!要吃亏的,你到时千万别哭鼻子哦。”
无殇听到爷爷这话,感觉他不希望自己去,但刚才的梦让他产生一个想法,出去,找到自己是谁,哪怕是个梦,也要给自己一个答复。
“爷爷,外面很大,我想出去看看。”
无殇眼中的坚定让这个老人出现刹那间的错觉,眼前不只是那个懂事乖巧的娃娃,更是怀着梦与期待去探索外面缤纷世界的孩子。但他毕竟只是个孩子。
“今天你也够累的,待会早点休息,不用等我。”托尔缓慢地起身,双手支着桌子以便撑着颤巍巍的身子。
无殇去扶他但被他晃手拦下,托尔拍了拍无殇瘦小的肩膀,挪动着脚步走出屋子。
望着爷爷离去的背影,无殇心中有些内疚,认为说错话惹爷爷不高兴了。
无殇不知道爷爷去了哪,听到外头的动静,只清楚村里的大人都被叫去开会,好像要商议什么大事情。
今晚格外安静,夜空中一轮孤月照耀,泻在床头的月光倾撒在无殇的脸庞,心中的事令他辗转难眠,一夜又是如此漫长。
第二天。
同往常一样,天还刚亮,无殇早早便拿着小斧头向一处小山包跑去,劈柴、生火、做饭,清晨必做的三件事,却是他最后一次了。
“嘿哟,嘿哟。”
无殇举起相对他而言笨重的斧头,卖力地砍着面前这棵粗壮结实的槐树,心不在焉的他毫无疑问的挑错了对象,挥砍的双手依旧做着平时同样的动作。
“你果真在这,看不出来你年龄不大干劲倒是十足,基础底子肯定不错,不愧先天满魂力。”
古乐开始听村民说无殇会在这砍柴,他以为是开玩笑,五岁的孩子哪拿得动斧头,乡村的孩子五岁也没那力气才对,但当看到无殇这瘦小的身板架式娴熟地挥动手斧时,这才意识到,今个算是捡到宝了!
“大哥哥是你啊,找我有事?”无殇挠着后脑勺问道,一是不清楚找自己干嘛,二是……奇怪?我没事砍这颗大树干啥?
“接你去上学呀,你爷爷没告诉你吗?”古乐见无殇不知道这事,心想还没跟他说吗?
“真的让我上学当魂师”无殇兴奋得斧头都掉了,想了想又问到,“就现在?”
“是啊,大伙都在村口等着呢,我们快去吧。”古乐牵着无殇的手,往村子的路口走去。
此时,全村的人都站在村口排成两道,为了欢送无殇进城,这排场可不小了,想当年村长也没这待遇。
无殇瞧见村里的叔婶们都来为他送别,心里莫名有些难过。
“爷爷!”无殇难以压制的情绪因眼泪的涌动顷刻间喷薄出来,一头埋进了抚养他的老人怀里,失声抽泣。
托尔眼角湿润,泪水在眼框流淌,抱着无殇轻声告诫到:“孩子啊,往后一个人生活,要坚强,别动不动想回家,要学就要学得有出息,别和爷爷一样,听到吗。”
说着说着,托尔声音略有些哽咽。擦拭掉无殇眼边划落的眼泪,托尔从怀中取出一个沉甸甸的包裹,碰撞的铜钱声铛铛作响。
“这是叔叔婶婶们凑给你的生活费,省着点用,但千万别饿着了,答应爷爷,好吗?”
“好的,我会努力学习,等有能力挣钱,一定双倍还给叔婶们。”无殇接过包裹背在身上,啜泣声仍旧不止。
“乖,无殇真懂事。”托尔爱抚着无殇的头,转身对古勒说到,”那这孩子,就麻烦你照料了。”
“请您放心,我会细心照顾他的。”古乐郑重的说到。
“要听哥哥的话,去吧。”托尔将无殇交付到古勒手上,默然别过脸去。
“小无殇,有空回来看看啊,叔叔婶婶们会想你的!”
村民们挥着手臂,不少人也已落下了热泪,无殇是他们看着长大的,多少有了些感情,这会儿心里实在有点不舍。
无殇每五步回头一次,每一次都是豆大的眼泪滚落,万分的难舍与深深的留恋使他将五年的泪水如注般倾流。
一村子人的激烈反应令古乐不由有种负罪感,就像把人家村里的宝给挖了似的,看这哭得跟爹娘嫁女一样,这娃子究竟谁家的?
身后传来无殇的哭泣声,托尔如揪心样作痛,但他并未回头,现在他正注视着村里的一处小山包,满怀期待的盼着那个熟悉的瘦小身影,那个举着斧头吃力砍着比自个儿还要高上几倍的树,有着不屈韧性的孩子。
想着今后早晨没有准备好的早饭,想着以后没有活泼气氛的日子,想着等不到再看到那张天真无邪的笑脸的一天。想到这,托尔那在眼眶中流淌已久的两行老泪,顺着年老的皱纹悄然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