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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头逐渐隐在了窗前芭蕉后,屋子里就连临窗处都昏暗至极。
顾华礼如梦初醒地合上手里的书,目光微垂,提了步子往卧房里走。
小厮急匆匆地闯进来,谁知一下就撞到了他,不由自主地瑟缩了一下,半晌才拱手道:“五郎君,适才没有人应门……我这才闯了进来,郎君恕罪。”他偷看了二房的这位五郎君一眼,觉得是个极其出众的人物,只是不知二房为何轻贱他至此。便是看门的,也都敢不把主子搁在眼里。
却见顾华礼面色不变,只是点点头,示意他继续说。
“小的是三房的顾二,此番过来,是三夫人想问问郎君,七娘子可曾问过九骢山的事情?”
九骢山?他略一思索,便知道这是往湖州官道上所经的一处。至于顾明姝,根本就不屑看自己一眼的模样,怎么可能会来问自己这些。
他鼻端轻嗤,脸色冷淡,干脆利落道:“不曾有此事。”
小厮只是恭敬地对他行了礼,这才退下去了。
李氏听了,长长皱眉,又对身边的丫鬟岫玉道:“叫顾二进来回话。”
小厮垂手立在荷塘月色生绢苏绣屏风外,又将之前和顾华礼所说的话仔细叙述了一遍,又补充一句:“小的记得清清楚楚,一字也未漏。”
李氏没有说话,良久才自言自语道:“令令只随我去过三四回湖州,回回都是水路,又怎么晓得九骢山……”
丫鬟没有说话,倒是李氏的乳母杜嬷嬷微微笑起来,道:“七娘子梦中见此,是机缘呢,夫人何不就从陆路走?”
李氏的眼神仍旧有些飘忽,自顾自道:“那令令骗我做什么。”
杜嬷嬷一使眼色,岫玉便安静退出去,将顾二遣走了,又将门虚掩上,自己则坐在靠门口的廊庑下剪花枝。
“兴许是七娘子想要夫人走陆路,”杜嬷嬷笑笑,目光落到李氏保养得宜的葱指上,“夫人,七娘子前阵子一场大病,也是身边的人不尽心。”
一听此事,李氏气得捂住心口,咬牙道:“墨菊那贱婢,亏我还以为是个聪明贴心的。可见脑子眼珠子是白长的,竟还害得令令在雨天里走丢在山上!”她揪着帕子,“我还是得想法子与婆婆说说,把令令带回来。”
杜嬷嬷轻柔地给李氏顺气,缓缓道:“夫人,墨菊傻不傻,您看得出来。若真是个没脑子的蠢货,您也不会把她搁在七娘子身边,”顿了顿,“聪明人哪里会办蠢事呢?怕的是给旁人办聪明事。”
李氏一愣,才道:“若真如此,发卖还真是轻罚了她。”
这回杜嬷嬷却没有说话,李氏说得不错,确实是轻罚了。只是李氏幼年时父兄极为疼爱她,又只爱读诗文游记,嫁到平西侯府顾家来,又多半跟着三爷顾琮在任上,三爷顾琮又对她极其呵护,叫李氏始终不大懂大家族里的糟污事。换了旁人,想通了这件事怕是不肯善罢甘休的,一定要查清楚。
可自家主子,多年不在府里,不光无心也无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