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忠秀闻言一笑,知道给了刘方反应的时间,这个大管庄要是不把自己摘清,那就蠢到家了,这样的人也不配当上大管庄。
与此同时,三个账房先生闻命而来,就在房中站成了一长溜。突然被召,显得事情有不对的地方,不过各人却是脸色不变,只依次站好,等着沐忠秀发话。
这自然是表象……钱处雄和杨炳,周钟,张国禄等家将全部按着刀站在门前,帐房们进房时,首先就是感觉到气氛不对,内心怎可能不紧张。
“你们都是老先生了,账目不平也敢拿来?”众人问好后,沐忠秀突然冷了脸,拿起薄子翻开,找出一处错漏了的地方,向着一个账房冷笑道:“不知道是你不慎弄错了,还是有意欺我?”
那账房硬头头皮道:“五哥儿怎么能懂账上的事?这必是有人在后头捣鬼,小人做了三十来年的账,从未错过一回。请哥儿把说话的人叫来,让小人与他当面对质!”
“错了?”沐忠秀勃然大怒,左手拿起那一处错误的账薄明细,右手算盘居然还是打的叭叭直响,这一手漂亮功夫一露出来,在场的账房统是脸色灰白,各人再也想不到,沐府中的公子居然打的一手好算盘,这么一来,可什么话也不必说了。
不一会功夫,桌面上的账簿已经算的清爽,错漏不平的地方一个也没有放过,如此这般,在场的账房先生们一个个面色如土,再也无话可说。
李宝暗暗点头……五哥儿两夜功夫,将几十本账簿盘的清清楚楚,错漏之处一一找出来当面点明,这份功夫,他自忖可是没有。
更要紧的便是,此前五哥儿已经发觉不妥,还是隐忍下来,又辛苦一夜,找着更多的错漏,这才发难,这种心志毅力,可是常人所难及了。
沐忠秀略一沉吟,捧着手里的茶盅喝了一口,吩咐道:“这是头一回,也罢了。以后还请各位老先生还请多用用心。我沐家待人宽厚,却不能任人欺蒙,下次若是还账目不平,该怎么样,各位自己心里清楚。”
其实不止是这石城庄上,沐府上下,不论是哪一个庄子哪有账目不出错的?管事当然有管事的好处,年例分成,样样少不得一点。账房那些薪俸原本并不优厚,银钱却是天天过手,日子久了,难免会冒虚火,从中弄巧略做一点假,弄点花头好处,东家业主也是清楚,只要账房不过分,小小不言的也就罢了。
沐天波以前掌事,便是如此。
偏偏这五公子如此认真,又偏偏账目算的比鬼都精,那双眼睛一扫,账簿上的毛病一看就知,这几天来,各人见他拿了薄子无甚话说,还以为这公子哥只是虚张声势,结果今天一闹出来,却真真是大家没脸。现在五哥儿又强令各人把账目算平,这就是说,以前的那些好处,都得吐出来,然后把帐做平,若是不然,五公子一翻脸,开革还是轻的!
三个账房灰头土脸的往外头走,沐忠秀又把人叫住,竟是微微一笑,向着刘方吩咐道:“去和家里账房上说一声,给各位先生每人十两银子,这几天要辛苦了,拿着钱去喝点酒开心一下。”
李宝暗暗摇头,五哥儿还是有点儿糊涂。
二两银子,就能在昆明府里叫一桌中等酒席,十两银子,就是中八珍的席面。眼前这些账房哪有人真去这么胡吃海喝的?十两,怕是够他们用半年了!
心里这么嘀咕,却不敢驳少爷的回,只得连声应了。
账房们刚刚还被训斥,一转眼的功夫,五少爷又是放赏,手面还是不小,大伙儿不知道少爷到底是怎么个章程,只得立定脚步,躬手垂手,等着少爷再吩咐话下来。
沐忠秀沉吟着道:“各位都很辛苦,清水池塘不养鱼,各位有些虚账花头贴补一下家用,我原本不该查。”
看到账房们脸红,沐忠秀摆手道:“不妨事,这些都是全天下的通例,怪不得各位。”
说到这里,沐忠秀话锋又是一转,呆着脸道:“不过在我这里这么行事,不成!丁是丁,卯是卯,账是一厘也不能错。该给诸位的赏赐,我一文钱也不少,不该各位拿的,一文也不能拿,从今儿起就立下死规矩,以后也这么办理。从今儿开始,以后各位的工钱按现在的数目多发三成,实心任事不耍滑躲懒的,还给提花红好处,年底的红利也一文不少大伙的。只这一条,以后账目算清楚,不要欺上瞒下,各位要是能办到,在这里给我应一声,办不到,现下就请辞,免得日后难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