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的乡邻十不存一,回川的人数更是少之又少,现在许多的井灶都是无主之地,再加上许多灶坍井塞,没有人去理睬。地方上青壮劳力太少,官府也有心无力。”王前回道。
庸官猾吏,王斌心里一阵冷笑:“有心无力?分明是不作为。四处流民如此之多,怎么会没有青壮劳动力?咱们王家名下盐井的产量怎样?”
王前道:“现在只有这几眼浅井在出盐,有将近三十个煮锅。每月大概70石盐。其余十三口井,都是深井,都在十二、三丈左右。有两口井已经清理就好了,但没有办法开工,主要是人手不够。现在府上银钱短缺,没有办法招雇佣工,开工生产。”
王前顿了一下,指着远处的一排难民窟的棚房道:“其它的井眼都还需要一段时间淘理,如果有足够的银钱和人手,两三个月就可以完成。”
王斌道:“重新开工,忠叔和其它几个家人,他们有没有其它的想法?”
王前摇摇头道:“前一阵子,叙州府的几个商绅想要开凿盐井,县令嫌价格太低,没有答应。他们又看上了我们家的盐井,愿意出价5000两买下我们家的盐井,盐灶,忠叔几个人死活不愿意。”
5000两,好有诚意啊!王斌冷笑了一下,自己的便宜老子健在时告诉过自己,自家一眼深井一年的产量大概是500多石,16眼井一年的产量大约7000石。按照此时四川盐茶道的收购价是一两银子一石,那么一年就是7000两,除去刚用的工钱和燃烧成本。还能剩下3000两左右。
别以为3000两银子很少。要知道,在康熙年间,一个人一年的生活成本也仅仅是5两6两银子左右,最好的大米1两银子都可以买10石,也就是1250斤,如果是稍微便宜的,可以买到2000斤左右,够一个成年人两个月吃的。所以在康熙朝早期,3000两绝对不是小数目。
王家的几眼浅井,凿井的费用大约在每眼井1000两银子,深井每眼井在3000两银子左右。王家当年在凿井上就花了将近5万两!而叙州府的商绅竟然想用5000两买下王家的所有盐井和盐场设施,难怪忠叔等人死活不同意了。
好处就是这些商绅并没有得逞!现在大量的塞井并没有人淘理,对于自己来说,这也许是一个巨大的机会!毕竟自己是本地人,又是以前的出盐大户,只要利益到位,王斌不信官府不动心。
王斌低头沉思盘算着,忽然抬起头对王前说到:“你这几天有空,把这附近的塞井统计一下,包括没有人主的。我找县里谈谈,看能不能把这些盐井,盐灶都恢复起来。另外,你要通知一下四邻,给县里有头有脸的人都递上名帖,我们回乡,总要请家乡的父老乡亲聚一下,吃个饭,认识认识,不然别人会说我们不懂人情世故。”
依国人习俗,回乡或迁居新处,一般都会请左邻右舍吃个饭,认识认识,更不用说这些个豪门大族了。
在回去的路上,王斌一路都在默默的想着,而回到家,他也是拿起纸笔,仔细的思考起来,不是在纸上写写画画。
富顺县将近500口井,400口左右无人管理,也要清理,清理估计也就是两三个月的时间,自己可以和县府谈买卖和包租,但这启动资金,建筑用的竹木,佣工的薪金,吃饭的粮食,粗粗算来,最起码要2万两。
2万两,可不是200两,在清初2万两可是一笔很大的巨款,是4000个普通人辛劳一年的报酬。
这么大一笔资金,到哪里去找?官府没有银钱,自己如果可以找来资金,那么不仅可以解决流民的安置问题,同时恢复自流井的产盐,官府一定会出面支持。现在市面食盐奇缺,再加上井盐的质量,到时不但能财源滚滚,也能造福一方。董平的老爹是县府的主薄,土地的包租应该没有什么问题,关键是启动资金,自己现在可是勉强度日,没有一点现货。
现在可不是后世,只要你有好的项目,即使融不了资也有风投可以找,可这明末清初的四川,连人口都没有百万,到那里找这么大的一笔资金!
家里只有几百两金银,还有几幅字画,字画倒是不错,可是王斌对此并不在行,看不出来个端倪。再说了,在这偏乡僻壤的富顺县,又有谁能买得起啊!这里毕竟不是江宁和京城,到处都是富商巨贾。
清朝初期国家对钱庄控制极严,钱庄大多是本地化,地下化。民间放贷大多是私下进行,相当于后世的地下钱庄,但金额很小,上了千两已经算大数目了。而官府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公开的,规模巨大的连锁钱庄在富顺县这种小地方却是没有,后世那种抵押贷款在清初根本行不通。
古往今来,庶政的一切根本就是银钱,没有钱什么也办不了,真是一文钱难倒英雄汉啊!王斌颓然的靠在了椅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