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去了几日,胡饼已经完全吃了,几人不得不采摘好果子随身带着。能干的停饿,因为常年打野,不仅能识得百草,手还特别巧,愣是用宽大的叶子做出了顶太阳帽。
“你这帽子这么大,打算给谁戴?”十七打趣道。
“我……我没想那么多,只是坐这儿看着无聊就做了起来。”停饿意识到自己干了件傻事,也乐呵呵地摸着束发笑了起来。
“对,娘,要不你给停饿改个名字吧?”十七看了看停饿,停饿点了点头,也看向芸娘。
“人家好好的名字,干嘛要改。”
“不,芸姨,你给我改一个吧。免得十七姐总是笑我。”停饿这时候还不忘记告十七的状。
“我哪里能改。十一,你平时看的汉书也不少,不像十七成天偷懒,要不,你来取一个名字?”说着,看向了旁边正襟危坐结印诵经的十一。
“芸姨,我连自己的名字都尚且取不了,更何况是停饿的,还是你来取一个吧。”十一想到之前平生最大愿望便是拥有一个大德高僧般的名字,心里有点感慨遗憾。
“对,那你就叫风平嘛,我们不是从小就说好了的嘛。”十七娇嗔地看着十一,又提起了这茬,“正好跟我的雨来,是一起的。”
“这正在说停饿呢,你倒好,又打岔说到我身上。”十一微叹了口气,直拿十七没有办法。是的,他不喜欢风平这个名字,不喜欢与那个女人相关的名字。
“芸姨,你就给起一个吧。”停饿用那细长的凤眼看着芸娘。
“我想想啊,停……饿……,嗯……”芸娘的眼睛转了转,思索了片刻,“对,那就叫冯廷谔。”说着,便捡过旁边的小树枝,写在地上,“廷呢,就是皇帝每天上朝的地方,也就是朝堂的意思;谔呢,就是说正直的话。加在一起,就是希望我们的停饿啊,以后作一个正直的大人。”
“这名字好,取其音调,只改了字形,寓意也改了。”十一在旁边点头道。
“停饿,这名字真的太好了。希望你以后即使不作官,也要作一个正直的人。”十七用手指戳了下停饿的眉心。
“嗯,真好。芸姨,你能不能教教我写自己的名字?我其实并不认识这几个字。”停饿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这个12岁少年一脸的不好意思。
芸娘便一脸笑意地教这个孩子写起了名字。
一旁的十七则凑到十一跟前,满脸谄媚:“十一,咱们也改名字吧。就叫风平雨来,好不好?你看,连廷谔都有自己的名字了。”
十一专心念经,完全无视十七的话。
十七知道十一的脾性,便冲他“哼”了一声,自觉没趣地靠着身闭目养神。
这林子似乎总也走不出去,总共走了二十三日,也没走到个正经地方,倒是越来越人迹罕至,毫无人烟。夜里总是偶尔有几只狐狸、豺狼,时不时地跟在后面,但似乎又非常惧怕四人手中的火把。
因为担心突如其来的雷阵雨把火浇灭,几人得到了廷谔那日太阳帽的启发,做了几个树叶伞,层层地用宽宽地树叶叠在一起,扎上几个小孔,用藤蔓穿过去扎紧,果然有几日夜里竟然还派上了大用场,不叫那野兽近得身来。
这山里的天气,不比山下,这二十几日走下来,早晚竟然开始有了秋凉之感。掐指算起来,才刚立秋,要是赶上下雨,再是不敢淋了。
这一夜,四人寻了处小窑洞,也不知道是人挖的还是什么动物刨的,进深不大,大概2米深,25米宽,正好几人可以休息。他们把火生在门口驱散野兽,可又担心下雨把火熄灭了,于是又在中间燃起了个小火。
夜里本已经休息的几人,闻得狼嗥叫不已,响彻山林,不由得惊醒来。值夜的芸娘让几人继续睡着,不要担心,说着,又填了几根柴,把火烧得旺起来。
过了一会儿,又是狼声,但与之前大为不同。
“芸姨,你听,这狼声,似乎并不远。”难以入睡的廷谔竖着耳朵道。
细声听去,这狼群不再做嗥叫声,含混中杂以狼要进攻时的喉头呜咽声,且,离他们所居之所越来越近近。再仔细分辨,似乎夹杂在其中的还有,马蹄声。
芸娘赶紧推醒十一,让廷谔拍醒十七。几人纷纷拿着火把,走出洞来,站在洞口。廷谔更是多添了几把柴,把洞口的柴堆燃得更旺了起来。
“哒哒哒”“哒哒哒”
那声音越来越近,圆月里,逐渐看得见前方的影子,和一群暗夜里幽冥鬼火一般的眼睛前后奔跑着。
“竟然是个人。”十七惊声道。
“他得要赶紧加速跑过来啊,否则,一旦跌下马,估计就葬身狼口了。”廷谔看着为对方担心了起来。
“不行,我们得过去拿着火把救他,就这样,他不一定能支撑得住。”十一说着,便又拿了两根燃着的柴火,奔着向前去。
其他几人根本来不及止住他,只好也拿了柴火向前奔去,只希望十一别受伤,也希望能救下那人。
才跑了几步,那影子便堕下马来,看得那幽冥鬼火似乎在跳动翻腾,有几只似乎“嗷”地一声还受了伤,听得那人大声喊“滚开”。
几人跑了20多米,才到得近前,借着火把看得那人一身全麻的缺胯衫已经皱得不成模样,沾满了地上的泥土,幞头也掉在地上,束发凌乱散着,左胳膊似乎被咬了,一道殷红的口子。右手拿着一把兵士们常佩的唐横刀,左右挥舞着,迫狼群不敢近身。但那狼群很是狡猾,一边扑上去咬马,一边趁他往右时,就有不怕死的跳将上来扑咬他,他须臾不敢停,但又无法甩掉咬着他的狼。那马又惊又痛,发狂似的奔进密林。
正在这时,十一上前向那人身边的狼群掷过去一支柴火棒,那狼群里“嗷”的一声往两边闪避,胆大的廷谔则冲去上将那火把对准那咬定不放松的狼烧去。那狼忽觉得身上滚烫,忙掉了下来,就势在地方滚了滚才把身上的火熄灭,只是那毛烧了点,直教皮肉疼。
十七芸娘纷纷向前与那人、十一、廷谔背靠着背,围成了一个火圆圈,又掷出去几只多余的火把,直把那狼群冲散了队形。那为首的头狼沉着眼,盯着十一的眼睛看了会儿。
那眼神似雪,清冽寒刺骨,但又似乎饱含冷静的智慧,看穿了这几个人的意图,对峙了十几秒,便“嗷”叫了一声,带着狼群走了。
几人不敢分神,依旧团着站了会儿,确认狼群不会再来,才扶着那男人向洞口而去。
那男人左胳膊上被咬了两口,狼牙锋利,咬穿了肌肉,只见得几个血窟窿眼里不停涌出血来。芸娘四人已经没有药,只能勉强包扎起来。想来,这几个血窟窿,还不至于要命。
借着火光,几人上下打量起这个男人。来人约莫二十,头发凌乱,幞头也掉了,一身庶民常着的白色缺胯衫尽是褶皱。火光之下,细细观得他燕颌虎颈,广额阔颐,眉虽浓却根根分明,漆睛双眼皮,鼻如泰山,贴脑双耳白皙长大,看着好不稳重威风。美中不足的是法令入口,眼下略有青黑兼带一点墨子。
“多谢诸位救命之恩。”此人声音略带一丝沙破。
“请问该如何称呼这位侠士?”芸娘道。
深夜荒林之中,单骑走马,腰佩横刀,可不是侠士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