瞬间出现在雪地上的光团猛然炸开。佣兵们不得不掉转头伸手挡在眼前,以防过于强烈的光线灼伤脆弱的眼睛。而荷尔人在勉强可以忍受时迫不及待的睁开眼睛,不管是沙弥扬人还是爱德丽菲斯的牧师,他不想看到任何人的尸体。
他当然没有看到不想看到的东西。
一面流溢着紫色光芒,写满字符的六角形护盾缓缓旋转着树立在贝纳德的身前。牧师的咽喉被沙弥扬人的弓箭牢牢锁定,前者充满仇恨的眼神让后者的威胁看起来微不足道——当然,我们知道那并不是可以忽视的。
佣兵首领屏住呼吸。感谢父神,他对自己说,事情还有挽回的余地。
法师们保持着令人不安的沉默。
消耗掉一个五级法术位的夏仲看起来和之前并没有什么差别。没有怒气,没有杀意,仿佛他只是随便做了点什么,午餐时在沙拉里多加了一个胡萝卜,或者在炼金术实验中多干了点什么,他的表情与那些时候看起来非常类似。平静,冷淡,缺乏温度。
“看来,大家需要好好谈一谈。”巡游者尝试着开口,他发现自己的声音听上去惶恐而软弱。但希拉还不打算放弃,“或者是乌雅得比的白风吹坏了脑子,我们得好好谈谈。”他镇定的站起来,向沙弥扬人走去。女战士警惕的朝他扬起了箭头,他停在了原地,摊开双手。“沙弥扬人,我不打算与你为敌。”
“巡游者,你想说什么?”贝纳德仍然没有松开弓弦,但她的箭头已不再指向不到一码远的牧师。这是个好现象,希拉松了口气。但他不明白的是,沙弥扬人没有继续这样做的原因只是因为一个星见在保护她,这样的行为也可以认为保护者在表达这个猎物是他的……这被认为是居住在中大陆上古老民族的种种怪癖。但在他们自己看来,尊奉传统,处于较低位阶的族人必须向地位高于他的族人保持敬意,这只是其中之一。
“神权和世俗的冲突并不是今天才被发现。”希拉谨慎的选择词语,当他看到牧师的眉毛以一个极度不可思议的角度冲他立了起来时巡游者下意识将视线移向了另一位当事人:“当然,我们得尊重千年以及更多时间形成的传统,呃,”他突然觉得嗓子干得厉害,“我的意思是,所有的一切都是父神给与的。”
“和桑提斯谈论神的恩德?哈,多么富有想象力的建议啊!”牧师的嘴角向上高高吊起,露出一个和语调同样嘲讽的笑容。女孩抬高下巴:“我建议你还是和他们谈谈叹息之墙上的景色,毕竟他们属于那儿不是么?”
真是够了。希拉低声嘟囔。他无视沙弥扬人带着一股凶狠劲儿眯起来的眼睛,自顾自的朝对着牧师说:“赛普西雅虽然不是‘创世三兄妹’中的一员,但她依旧受着‘三兄妹’的尊敬和爱护。我相信,教廷的神学课上讲得比我更加清楚。”
阿里翘起嘴角。干得真是不错。他稍稍放开紧握着的猎熊刀柄,如果可以他不希望其上沾染任何一位朋友的鲜血——况且法师学徒比朋友更重要。
“好啦,让我们坐下来吧。”风狼佣兵团的团长用赞赏的眼光看了一眼巡游者,然后将嗓门提得更高:“与其争论谁将会挂在叹息之墙上,我比较愿意听到你们讨论如何才能离开帕拉得丁。”荷尔人的声音低沉有力,说到带有n的单词时鼻音会很重,这是游牧民族使用通用语时的通病。些许瑕疵使得他的声音带着北大陆特有的浓重口音:“伙计们,你们得知道,现在就算是来自幽冥地狱的托克魔鬼来和我交易,只要他能带我离开这见鬼的狗窝,我也愿意。”
寒冷的北风夹杂着能冻掉耳朵或者鼻子的雪花从极地呼啸而来。它们力量极大,能掀动磨盘大的石头,扯开厚实的,用三层或四层栎树皮做底,再铺上两安寸厚,掉下一块非砸死人不可的红色陶瓦的屋顶,甚至能硬生生刮掉巨大坚硬的阿克玛条石垒就的城墙表面,让它露出斑驳青色的内里。当然,折断树枝树干,让整片森林在暴风雪之后彻底消失什么的更是不用提的小把戏。
整个营地忽然安静下来。大家目瞪口呆的看着荷尔人阿里。游荡者忍不住偷偷用眼角的余光瞟向爱德丽菲斯的牧师。安娜张开了嘴巴似乎想说什么,她的眉毛极其怪异的拧到一起,嘴角又不合时宜的死死往下撇,看上去显得恼怒之余又有几分可笑的滑稽。
“父神在上。”等到女孩终于能找到自己的声音时,那种令人不安的沉默已维持了一卡尔之久。“父神在上。”她重复了一遍祷词,“我真没想到你会这么说。”
出乎大家意料的是,牧师仅仅是用这样一句话表达了自己的惊讶和愤怒。法师学徒长不由得想起了不过就在十卡尔或者二十卡尔之前,她还高声尖叫着,要将法师学徒说到这里,亚卡拉在心里补充了一句:“可怜的夏仲。”送上永远得不到救赎的叹息之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