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坐在火车紧靠车窗的位子上,把脸贴在玻璃窗上,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看着从窗户前一掠而过的景色,极力想分清它们都是些什么,却由于车速太快,这些都是徒劳。于是,我收回眼光,倚在靠背上闭目养神。不知过了多大一会,车速开始变慢,车厢内的广播响起:“女士们,先生们,列车运行前方到站是H车站,请下车的旅客提前整理好自己的行李物品,做好下车准备。”H城的名字对我来说仿佛是一剂强心剂,顿时来了精神。我终于到了一个不需要导航也能分清东西南北的地方了,我在心里小声说:“家,我来啦。”
车速越来越慢,因为减速,车轮与铁轨摩擦发出“嘶嘶”声,听着这声音,我的心早已飞出了车厢。车速越来越慢,透过窗户可以清晰地看到站台上旅客们细微的表情。于是起身从行李架上把自己的行李包拽下来,拖着它到车门口等着下车。车终于停了,我随着人流下车,心里噗通噗通地跳,大概是因为“近乡情更怯”吧,毕竟已离乡多个冬夏。
出站口挤着一堆举着H城下辖的各个县区招牌的黑出租司机,他们操着H城的方言问从出站口涌出来的旅客去哪里?要不要坐车?几年之前被黑出租宰过一次之后,我对他们再没有什么好印象,但时隔多年后的今天,听到他们用方音发出的吆喝声,我却倍感亲切,回来啦,回到了一个说方言再不用担心别人听不懂的地方。
我家在H城西南方的一个小村子里,离H城还有一段距离。火车站广场就有通往家乡的公交车,于是我挤过人群,在一排又一排的公交车中间寻找着通往那个我在那里长大,而长大后又魂牵梦萦的村子的公交车。太阳已偏西,公交车的影子像一幢楼般高大。我上了车又找了一个靠窗户的座位坐下,阳光透过车窗洒满全身,浑身暖洋洋的。看看天色,我想,太阳落山之前我就应该能走在通往村子的田间小路了。
城乡公交在乡村公路上飞驰,窗外的景色越来越熟悉。虽然好长时间不回来了,村庄却像一位永葆青春的姑娘,这几年没有衰老的迹象。快到了,我甚至可以凭借一棵树来判断离村子还有多远了。还没到村子,我要求师傅停车,我想下车步行回去,这样更能表现我对于归乡一事的虔诚。
走在田间小路上,夕阳挂在村头一片白杨树林的梢头,一切事物的影子都高大起来。路的两边是返青的冬小麦,在东风的吹拂下,深绿色的叶子上下左右摆动,仿佛是在列队欢迎我这个游子归乡似的。
转过两个弯,绕过了杨树林,村子就在眼前了,这时,路也开始变得宽起来。夕阳已经沉下去了半张脸,家家户户厨房顶上飘着炊烟,我轻而易举地分辨出那缕在风中迎接我的炊烟,我迈开大步朝着它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