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源显然是怒极,双目尽赤,额头青筋直暴,死攥着拳头说不出话来。
贾代善嘴快,已经哭着道:“霍五伯,祖父将我们逐出家门了,还叫人打了大伯!大伯娘拦着,也被打了!”
大家这才发现,人群里有几个健仆搀了一人,是双目紧闭、毫无血色的中年男人。旁边跟着一妇人,虚虚弱弱倚在一仆妇身上,也是站不稳的模样。听着话音,这两人不是别人,正是贾源的兄嫂。
霍五顾不得询问详情,叫人将夫妻两个扶进房里。
这会儿功夫,贾代化也匆匆到了,身后跟着一个背着药箱的老大夫。
不过半天功夫,气质儒雅的少年身上就多了冷冽。
贾演挨了二十板子,后背到双股之间血肉模糊,老大夫看了都直叹气:“打狠了,怕是伤了骨头,且要养着日子。”
又看那贾演之妻,悄悄说了:“这个岁数做小月子,可得仔细调理,要不然怕有碍寿数。”
贾源忍怒听了,询问医嘱,霍五、霍宝父子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的想起薛家来。
等大夫走了,霍五便低声询问:“令尊可是因薛家之事迁怒你兄弟俩?”
“迁怒?不过是借题发挥罢了!”贾源满脸悲愤,咬牙切齿。
都说“家丑不可外扬”,可落到兄弟两个被逐家门的地步,也就没有什么可需要遮掩的。
这贾演、贾源兄弟两人,是同胞兄弟,并不是霍五之前以为是贾家旁支,而是嫡出正脉,是贾家族长发妻所出。
兄弟两个生母早逝,生父续娶。
这自古以来,有了后娘就有后爹,果然不假。
加上两人生母娘家败落,后娘家便宜舅舅考了进士,一起一落,更使得兄弟两个没了靠山,日子过得跟黄连似的。
兄弟两个被继母忌惮、家族压制,文不成武不就,全部指望都搁在贾代化身上。
之所以同意让最有希望考中进士的子弟跟薛家定亲,并非是贪图商贾人家陪嫁厚,而是借着薛家与知府衙门的关系绕过宗族应试。
却是成也萧何,败也萧何。
去年他们兄弟借着薛家关系安排贾代化应童试,眼下他们继母就能借着薛家被抄家之事,鼓动丈夫逐两个原配嫡子出族。
甚至连城里客栈都不让落脚,使得贾源兄弟只能连夜出城。
霍五父子听了缘故,少不得追问两句薛家被抄家的缘故。
“衙门里传出来的消息,知府的靠山倒了,估计是晓得保不住金陵知府的肥缺,想要走之前捞一把,就盯上了没有什么靠山的薛家。”贾源道:“不过薛彪是走一步看三步的人,早已将钱财都送走了,只剩下一堆婢妾养儿,让知府衙门跑了个空!”
知府没有捞到薛家的银子,少不得要盯上本地大户。
贾家继母就是借着不连累贾家的由头,鼓动丈夫将贾家兄弟两房驱逐,顺带着断送贾家嫡长孙的科举仕途。
被家族除名的子孙,又与通匪人家有婚约,不清不白,想要科举出仕,谈何容易?
“贾二弟,那你们日后有什么打算?”霍五叹了口气,问道。
听说过兄弟争家产争得人脑子打成了狗脑子的,可这亲生祖父能受了妇人蛊惑,狠心断绝孙子前程的,还真是鲜有听闻。
“等大哥好了,我们就去投军!早年被压得透不过气,史今就提过此事……一直被孝道压着不得去,如今成了没有家族的孤魂野鬼,倒是自在了!”贾源咬牙道:“黑心肠的妇人,想要绝了代化前程,踩死我们,我们偏生不死!”
霍五摇头,引以为戒。
以后给儿子挑媳妇可得好好掌眼,不能让这等短视狠毒妇人进门。
这都什么年景了,正是一家人该抱团使劲的时候,反而从内部折腾起来。
这贾家啊,想要不败也难。
霍宝跟在父子跟前,却是暗暗乍舌。
这未来两个开国国公,从士绅人家的嫡公子,到没有家族庇护的伶仃之人,似乎也有了造反的理由了。
等贾家众人暂时安置下来,史今匆匆赶来。
倒是个实在人,并没有说什么同仇敌忾的话,却也撂下话让贾家兄弟好好休整,明日就帮贾源跑军中的缺。
贾家众人在小院子里暂歇一晚,次日就近另赁了宅子搬了出去,不过走之前,却留下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