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河北到山东要坐好几个小时的火车,中途还要在倒一次车才能到镇上,最后搭出租车回村。
纵然心急如焚,这一番折腾下来,等回到村子时已是傍晚时分,昏暗的天空不知何时已下起了淅沥的小雨。
张红军的家住在村西头,门前有一颗两人合抱的大柳树,这颗大柳树已经有四十多年的树龄了,还是他的爷爷栽种的,认真算起来只比父亲小两岁。
记得小时候,每次晚上出去玩张红军总是要拉着父亲一起,不知道什么原因他就是对这颗老柳树打心底里害怕,总觉得那皱皱巴巴的树皮里藏着什么妖怪,随时要跳出来将自己一口吃了。
而到了白天,他却喜欢爬到老柳树上去玩,并且在树干的顶端处发现了一窝啄木鸟,有时候父亲或二叔看见他不仅不害怕,还爬到树上面玩,还会吆喝着训斥他几句。
离的老远就看见自家里进进出出的人影,门檐上挂着一条刺眼的白绫,张红军三步并成两步走,在周围一些邻居的目送下直接冲进了家门。
九八年的农村家里没有床都是睡火炕,火炕是由泥砖垒起来的,中间以一道墙相隔,墙的外面是锅灶能烧水做饭,墙的里面才是用泥基垒起的炕面,在这种泥炕上睡觉冬暖夏凉很是受用。
张红军进到里屋看到的却是一块大白布,大白布的下面能隐约看到父亲的轮廓,白布将人的头与脚完全遮盖起来,这是农村里的习俗,意思是阴阳两隔不相见,除了自己的亲人能见见逝者的仪容,这是亲人给亲人送行,外人只有给逝者穿寿衣时才能看到其面貌。
看到这里张红军在也压抑不住心里的悲痛,噗通!一声跪在父亲的头前失声痛哭起来,每哭几声他都会在地上磕几个响头:“爸,你怎么了?你睁开眼看看啊,小军回来了“
“爸。。。爸。。。。你看看我。。。。爸。。。。”
撕心裂肺的哭声在屋子里回荡着,那些来帮忙的邻居也不由自主的摸起了眼泪。
父亲临终前,自己都没能在跟前尽孝见上最后一面,这怎能不让他悲痛。
一旁的二叔等人见张红军头上磕出了血,急忙将他硬拉了起来,一边劝说一边把他拉到椅子上坐下,并用白绫布子给他头都缠起来。
张红军沙哑着嗓子问道:“我妈呢?”
“在里间,刚哭昏过去了”二叔张翠庭说道。
“我去看看我妈”
张红军刚起身就又被二叔给拦了下来:“让她睡一会吧,没事,你二婶在那看着呢”
张红军的母亲叫李慧兰,为了供自己的儿子念大学,她白天忙完地里的农活,晚上还要再做点手工活挣钱,虽然劳累但很知足,两口子从来都舍不得多花一分钱,想想自己的儿子可是这十里八村的大学生,将来一定能有出息。
没成想这噩运徒然降临,今天她都已经哭晕过好几次了,帮忙的邻居们都相继回家了,屋子里只剩下他与二叔两个人,外面的雨依然下着,雨势比先前又大了一些,雨滴打在玻璃窗上发出闷沉的啪啪声。
这时,李慧兰走了进来,才一个月的时间,仿佛一下子老了十几岁,头上多了不少的白头发,脸上的皱纹也深刻了许多,尤其是精神上显得很是疲惫。
“小军回来了,在外面受了不少苦吧,看你都瘦了一圈了”李慧兰轻声说道。
“妈,我在外面挺好的,做儿子的不孝,人都说养儿防老,可是爸临终前我竟然没有守在跟前”说道此处,张红军的眼泪又止不住簇簇而下。
“这是他的命,你也别怨自己了,谁都有那么一天,早死早投胎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