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上“挑汗”之路后,他感觉好像找到了可以让自己施展气力的舞台,变得专注认真起来,这个也是所有成功,最重要的精神品质之一。
有钱后,大哥更无心干农活。换了一身漂亮的行头,拿着那一打钱,到处晃,一天要数好多遍。
仿佛钱可以越数越多,或者是太享受那数钱的感觉。
可能第一次成功,都是让人无比幸福、兴奋和激动的吧!
不务“正业”,漂泊那么多年,一直被村里村外当反面教材来教育孩子,可能大哥内心也压抑。好不容易搞好一把,虽然是骗来的钱,但在那个是非观念本不强的落后山区,没什么人去关心这个,大家只有一个观念:搞到钱就是本事。在拜金主义突然泛滥的穷山沟里,挣这个钱,也可以用来显摆。
在改革开放“以经济建设为中心”这个口号下,经历太多年的穷苦日子的普通人,一心想发财过好日子的亿万穷苦大众的心,被广泛激活,在华夏大地,笑贫不笑娼的观念,开始向流感一样传播着就连我们这个远离革命战争的封闭山村,这一次也没挡住。
市场经济和私有制发展起来之后,大多数人,开始狂热地追逐发财梦。越来越多人,无心耕田,都想远离这个曾经在战争和饥荒年代庇护过我们祖辈的山村。
脑子好使的,努力读书,通过读书远离耕地。“知识改变命运,知识就是力量”等观念,已经开始在山中广泛流传。
有力气的,能吃苦的,多选择到外面打工。
不爱学习,不安于打工,也没什么追求的偷奸耍滑的人,则到处去偷“机”摸“包”。
有胆量,有追求,有决心,又不被动地安于现状但又走不好正路的,像我大哥这样,就走上有一定难度的邪路了。
这一次得手之后,大哥又出去了几次。幸运不在,没几次,又把钱花得差不多了。
天渐渐凉了,加上有所成功,可能人也没那么暴躁了,气也应该随着时间流逝,消逝得差不多了,不知道大哥是想跟父亲和好,却又不好意思,还是怎么的?他突然很坚定地要去把妈妈接回来。
早在一年前,家里已经收到了妈妈的一封来信和二百块钱。原来,妈妈是被那个经常去我们村里走窜的人龚某,骗到他们县城去开饭店,路上原形毕露,用匕首架着妈妈,把她拐卖到河南去了。
这样也行?
我妈妈当时得有多胆小?坐火车都不敢向人求救?
虽然作为孩子,随意揣度母亲不好但一个理性的人,可能都无法相信事情真这么简单。
以我对母亲的了解,她向来是当着知情人歪曲一点事实,都能脸不红,心不跳,这事有几分可信度,我也不好说。我宁愿相信更大的可能是:开始她被一点点套路进去,到目的地了,发现上当了,却来不及了。
龚某是邻县人,他把妈妈卖给一农户,得二千六百元人民币钱,自己回来了。
就这二千六百块钱,在上个世纪八十年代后期,就改变了一个家庭的命运。
你想赚别人的钱,别人想用你去换钱。
在那个“以经济建设为中心”,举国拜金的年代,心性和修为稍微不稳定的人,很容易财迷心窍,开启疯狂的愚昧行为,一下子浮到太高,然后用很大的精力,甚至用一生去承受代价,直到彻底沉静下来。
妈妈在河南偷偷逃跑过几次,可能不熟,路又不识字,每次都没成功,被抓回去,还遭到殴打。邻居看不过去了,找机会跟妈妈了解到我家的地址,给我们写信来,讲了妈妈失踪的原因和现在在哪里,顺带帮妈妈忙给我们寄了二百块钱。
一开始,收到信,大哥就要去接妈回来,父亲不知道在想什么,不让去,也没有解释。大哥非常想去,逼着姐把那二百块钱拿出来。
最后,他实际也没去,跑去福建打工去了。我那时也没有听到过,大哥为什么当时没马上去接妈。
现在想来,可能大哥跟父亲的想法实际差不多一致,受封建旧观念影响,可能认为去了别人家的女人,再回来,让这个家没有颜面。
那个时候,山里的传统封建思想,受改革开放后的自由开放泛滥思想观念冲击,山民思想观念,已经比较解放加上后来家庭撕裂,一堆男人在家,火药味太重。大哥折腾了一年,可能觉得这个家,需要妈妈或者说是,需要一个女人或者是良心发现了,希望母亲回来。
父亲嘴上说不要去接,内心可能并不反对。大哥接到妈妈,来信通知哪天回来,到日子那天,父亲还是早早出门,去了半路上迎接。
据说,大哥在妈妈那边的镇上看到一个像妈妈的女人,一直尾随她到家,妈妈吓得一路快走回她那边的家,看着来人有点像大儿子,相问才知道,是家里人去了。
分了家的父亲和大哥,彼此没有说话,在这样大是大非面前,可能也没人再去计较什么,都没用我这个传话筒了,估计已经开始直接沟通了。
一天下午,我放学回家,路过寨子,至少有三波人高兴的告诉我:“明明,你妈回来了,以后又有妈妈了,高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