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一点,紧急集合将他们从梦中惊醒,集合后跑了五公里。早上五点半起床,例行十公里越野。吃过早饭,从八点开始就绕着东边的小山连续不断跑了三个多小时。
呼延风脚腕先是疼,慢慢变成了麻木,现在两条腿就像断了一样,肺快炸裂开来,身上的背囊和八一突击步枪像两座山一样压着他的肩膀和后背,脑袋也轰轰一片,像站在几十架教练飞机同时发动的跑道上。
他们后面有一辆吉普车。少校拿着扩音喇叭,已经吼了一上午。现在他仍然骂个不停不停:
“加速,加速,508号,连裹脚老太太都比你跑的快。就你这熊样,出去别说自己当过兵,丢人!”
“556号,跑不动了吧?是不是想女朋友了?想了就赶紧滚蛋!!”
队员前面也有一辆车,上面站着上尉和另外两名教官。两辆车将队员们夹在中间,沿着东面的环形山谷来回转着圈。
上尉也拿着扬声器,对着队员们吼着:“跟上,跟上,看你们一个个的熊样!”
后面的少校又盯上了跑在后面的呼延风:“502,就说你呢,你干啥呢,磨磨唧唧像个娘们,你的腿撇啥呢?是不是尿血了?如果是,赶紧滚蛋!”
两个月了,呼延风已习惯杨志的吼声。今天呼延风血又往上涌。他恨不得扑上去,拧断杨志的脖子。他不怕尿血,他不仅血染过裤裆,八十公里急行军后,他还吐过血。
但他想退出了,他也想好了,退出之前一定干杨志一顿,哪怕上军事法庭。
又跑了一圈,呼延风一步都不想跑了。他的胸口极度憋闷,脑袋想要爆炸一般。他恨不得一头栽倒在地上,或者给自己一枪,永远醒不来。
呼延风真挺不住了。他停了下来,大口喘着气,左手拄着枪,举起了右手。
少校似乎没看见他的举动,举着扩音喇叭喊道:“上午训练到此为止,前面山口集合!”
呼延风一屁股坐在地上,全身上下只剩下喘气的那一丝的劲。
“都给我起来!”山坡上传来中校的声音。他拿着扩音喇叭歇斯底里大喊着:“训练两个月了,看看你们的熊样,比刚来时有进步没有?你们能打仗么?赶紧回家放羊挣钱娶媳妇生孩子去吧!”
“我家是非农业户口,没地也没羊。”呼延风干脆躺下了。
少校跳下车,正从他身边走过。这回看清了呼延风的举动,也听见他说了些什么,少校瞪着他:“作风拖沓,还满嘴胡说,本次训练扣十分!”
“我——”呼延风刚想开口说:“爱扣不扣,有本事给我一枪。”
两只手拉起了他,还有一只手捂住了他的嘴。是郑志国和田永明。捂他嘴的是郑志国。
刚到农场时,一共有二十七个军官队员。现在就剩下十一个。呼延风是中尉。其他是少尉,或者还带着学员肩章。
郑志国还低声说:“少废话,赶紧起来。”
郑志国的语气带着诚恳和鼓励。呼延风站了起来,嘴上还说着:“我真的不行了。”
“好了,”田永明看了一眼杨志的背影,压低声音说:“你没发现他们对你很关心么?换做是别人,恐怕不只是扣分的事了。”
“那没办法,谁让呼延风开过飞机呢。”郑志国说。
“啊,你真的是飞行员?”田永明惊讶地问。
呼延风咬着牙说:“在我来农场前。”
“呼延本该去搞无人机,却被带过来集训。”郑志国压低声音说。
“哦,这样啊——”田永明点头。
“瞎说,我就是冲这儿来的。”呼延风辩解着:“不是那样——”
“哪样啊,哪样啊?”一名教官听见了,冲三个人大声咆哮着喊道:“觉得还不够累吗?”
三个人立即低头不语。前面的一期士官于大庆又挨骂了。
他歪戴着钢盔,斜挎着枪低着头往前走。
少校又是一顿骂:“松松垮垮像什么样子?打败的俘虏兵吗?”
于大庆戴正钢盔,背好枪,撒腿就往前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