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叶自然是点头。
马扩便开口道:“我自幼学文,科场却一直未曾得意。转而学武,亦无所成。当年侥幸得了一个武举,也不过徒有虚名,当时参试者总共才三人。后来托家父余荫,方才进得官场。先是同家父数人浮海前往金国,求见阿骨打,欲定两国联手攻辽之盟,到是侥幸成功。第二次我又亲领数人再去金国。”
说到这里,马扩神色黯淡下来,略带害怕地开口道:“你可知我见了何人?”
某非这货有超能力?王叶便好奇的开口道:“大人见了何人?”
马扩苦笑着开口道:“完颜阿骨打!第一次出使,阿骨打正领兵在外,只见着吴乞买。这次总算见着了阿骨打。说出来亦不怕你笑话,初见阿骨打,我被吓得战战兢兢,汗不敢出。我只知其危险,却又不知道危险在何处。这哪里是人,分明是一条择人而噬的野兽。即便是人,亦必是禀天地之间戾气而生,上天降下此人,为得便是杀戮。”
停了停,马扩又继续开口道:“当时辽国仍然势大,即便在宋国来看,也是只能仰视的庞然大物。当时我便心想,这阿骨打虽然残暴,短时间内却也成不了气候,且不妨放去咬一咬辽国。又是上命难违,便强撑着与其定下了盟约,且送去大量军械。”
放下手中的酒壶、筷子,马扩长叹了一口气,继续开口道:”直到回宋之后,我才知道自己犯下了弥天大错。数月之间,金人便已经连下辽国上京、东京两座大城。你可知金人在上京杀了多少人?整整七十万。东京杀了多少人?整整三十万。今后两年间,金人一路烧杀抢掠,一边飞速崛起,死难之辽人,当不下三百万之数。三百万条性命!且如今同我大宋相隔只有一座南京府,眼见着便要朝宋国杀入来。”
又是一杯闷酒,马扩继续说道:“事已至此,别无他法。眼见着金人即将南下,我又才具平平,唯一之策便是武力平辽,吓阻金人。不过我也知道,此绝非上策,能吓阻的金人一日,还能吓阻得金人一世?金人必有南下之日。”
怪不得历史这货后来一意抗金,致死不改,原来是犯罪者的自我救赎之路。
马扩却又继续开口道:“正如对阿骨打一样,我虽知你可疑,却又不知疑在何处,直觉你二人必是同一层次的人物。我也不管你将来为官为匪,为王为贼,哪怕你谋朝篡位,也与我无干。我只求你将来能抵挡住金人,勿要使其南下,杀尽这万千民众,糟蹋这如画江山。”
王叶听到这里,便借机开口道:“不瞒大人,我也曾梦见过金人南下。”
马扩一把抓住王叶的手腕,着急开口道:“未知情形若何?”
王叶迟疑了一下,开口道:“汴梁周围百万户籍,除南逃者外,”
马扩手上用力,赶紧催问道:“其余如何?”
王叶吐出了几个字:“只活下来一十三户。”
马扩捶胸顿足,嚎啕大哭,开口道:“若果如此,吾罪通于天也!身死之日,又何面目见列祖列宗!”
厅内热闹的众人听得哭声传来,便纷纷举头看过来。
王叶心下大汗,赶紧搀起马扩往外走去,一边回头解释道:“马宣赞不胜酒力,下官自当扶去休息。”
到得户外,酒劲再加上伤心,马扩低头吐了一会儿。缓过神来,对着王叶开口道:“既是我引来了这条野兽,便唯有用这条命去抵挡。我这条命不够,便用家人的命来填,家人的命不够,便用族人的命来填。今日我便辞行回乡,举族迁来燕地。金人若要南下,便得先杀我全族。我也知你并非诚意降宋,也知宣帅落入了圈套,也知道宣帅可能失败,只是不知败在何处,不知你留了何等后手。便权当此次为验证罢了。若你果真能胜了宣帅,便是天选抗金之人,我自当举族来投,刀山火海,不敢有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