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里,天黑的晚,日头虽下了山,热度未减,孟州境内,十字坡前一间酒店之中,夫妻两个正在盘点每日所得,那汉子头带青纱凹面巾,身穿白布衫,下面腿上裹了护膝,八搭麻鞋,腰系着缠袋。生得三拳骨叉脸儿,微有几根髭髯,年近三十五六,手里摇了把蒲扇道,驱赶着蚊蝇,手里拿了封书信看完,放在桌上。
“这花和尚才在二龙山落了草,便来了书信,叫我二人同去入伙,同在那山上的,还有个叫青面兽杨志的,也是个好汉,那花和尚和咱们结了义,又有诚心,不如索性收拾了,带这六七个伙计,把这酒店一把火烧成白地,投去二龙山,做个山大王也落个逍遥快活。”张青道。
那妇人上身着了件绿纱衫儿,头上黄烘烘的插着一头钗环,鬓边插着些野花,下面系一条鲜红生绢裙,搽了一脸胭脂铅粉,听完笑道:“你却不是这担子挑得腻了?今日里才卖了几个大钱?整日里只想快活。”
“你这是些妇人之见,这江湖上,咱这十字坡酒店,有几个不晓得的?这些年,没少切割些江湖人物,结了多少仇家,你可算得清?我只是说你,那三不杀,你怎不听,我出去村里乡间卖肉时,你开剥了不是少数,你想那云游僧道,有几个不是混江湖的?若是多结交几个,你我将来也多几条后路,还有那行院妓女,若还结果了他,那厮们你我相传,去戏台上说得我等江湖上好汉不英雄,再有犯罪流配的人,中间多有好汉在里头。”张青道。
“呸!图财害命,哪还有这多说法,若不是当初我爹山夜叉留了你一命,又教你些本事,把我这如花似玉的美娇娘配给你,你哪有今日?”那妇人眉横杀气,眼露凶光。
张青见孙二娘发火,只得小声道:“娘子勿恼,我还不是为了你我夫妻打算?常言道‘人无远虑,必有近忧’,这些年,你我也攒了些金银,何不收了手,去那山上快活?这店里不过三五七个伙计使用,那上山却是四五百喽啰,咱们既是花和尚结义兄弟,去了便坐了把交椅,哪个敢忤逆了你?”
孙二娘听了心气平和几分,说道:“你说的也有几分道理,若是没这点眼界,我母夜叉哪能看得上你。”
张青见孙二娘少见的夸赞了几句,骨头轻了几两,看那孙二娘敞着胸脯,露出桃红纱主腰,心道:到了夜里再使出些本事,遂了她的意,趁她软弱时节,再劝上几句,便可成事,笑道:“小生承蒙娘子错爱,高攀高攀。”
“哼!”孙二娘见张青笑里藏奸,说笑道:“你与花和尚倒有些缘分。”
“娘子笑话了,我与和尚有什么缘分?”张青不解道。
“都给这寺里种过菜园子啊,哈哈哈!”孙二娘说完自顾自笑了起来,胸前好是一番颤悠,张青见孙二娘有了说笑,想这晚定要奋力。
“不过。”孙二娘又道。
“不过怎样?”张青问道。
“这花和尚只是来了这一封书信,你我便抛家舍业,千里投奔了他,在他眼力,你我的分量便轻了些,不如等他再来几封,三催四请,你想,到了那时,你我去了是何等风光?”孙二娘得意道:“现在这节气,正是客商行走方便,往来频繁之时,你我趁这行货多时,再多多做些买卖,等到了秋后入冬时节,商客少了,再去不迟,你说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张青见孙二娘总是应允了,心头一轻,揉了揉肩膀,心道:这挑担卖肉的日子总算是有头儿了。只是心里还有些不安。不敢稍有隐瞒说道:“这信里,透着些怪异,说什么,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总觉得不像是这花和尚说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