切布瓦警署署长端着咖啡杯坐在指挥车里,他保持这个姿势一分多钟了。
这是他人生中第二次直接参与重大案件,他曾以为这一生只是和迷幻药贩子打打交道就能平步青云。现在看来他错了,这座城市也许在春季的切布瓦山袭击案后开始变得有些异常,就像是吸引蚊蝇的绽放的花。也许以后还会有其他的麻烦,但是眼前的事情必须做好。
“报告长官,精神分析专家已经就位,请指示。”
“额。哦!”署长在沉闷中惊醒,下意识地把杯子送到嘴边,却发现杯子已经空了。“把嫌犯的所有资料交给他们,我们还有两分钟,希望这两分钟他们能给我一个合理的结果。”
天台的风很大,一阵呼啸吹飞了树人的草帽。他本该有一头浓密的墨绿色短发,而此时他的头皮却光秃秃的,秋天的凉意让他有些头痛。那一道蜈蚣一样的缝合疤痕让他的表情更加狰狞。
又是切布瓦山,又是那个橘色篝火照亮的夜,又是阵阵轰隆的爆炸声。
一幕幕又出现在他的眼前。
风声轰隆隆响。
“你是谁?”一个陌生的声音问他。
“嘿,离粉碎机远一点,那儿很危险。”又是一个陌生的声音。
“博尔尼尼星的机票现在七五折,请问你要买什么仓位的机票?”
嗞啦。
“你是谁?”
“现在开始你是31号,这是为你准备的药物。”
“你是谁?”
咔嚓。
“这里是星辉脑科研究中心。”
玻璃杯碎裂的声音。
“你是谁?”
树人眯着眼睛,头痛让他的眼皮不停地跳。一道光芒闪过,他发现了一个狙击手的位置。
他下意识地将脉冲枪调整成自动射击模式,因为他清楚的知道脉冲弹会沿着光学制导击穿自己的脑袋,脑干下面的延髓会在一瞬间变成一堆烂肉。
过量的肾上腺素让兴奋碾压了畏怯的感情。
脉冲枪的人像识别系统锁定了十二号目标周围的人质,也许一分钟后就是死神预约的时间了。
他轻轻地端着通讯器,“还有一分钟,你们准备的怎么样了?”
“当啷。”一声茶杯硬着陆在桌面的响声,“你的要求我们已经在准备了。”
“那就是还没完成了?”
“你放心,只要保证人质的安全,你的要求我们一定会全力以赴的。”
不要相信他,树人脑子里另外一个声音希希索索地呢喃着。所有的事情必须按照计划来完成,必须让十二号经过洗礼。
他静静地走向了拥簇在一起的人质,看着依偎在莎莉怀里的何哲。
“你今年多大?”
何哲看着那个高大的身影,阳光晃眼,他紧张地说不出来一句话。
“十一。”莎莉轻声地替何哲回答。她紧紧地拥着他,用身躯挡住了树人的视线。
“嗯。”树人点了点头,“多年轻啊,所以你应该学会享受生活,如果你活下来,记得学会享受人生。”
“还有三十秒。”树人对着通讯器冷冷地说。
又是那恼人的痛,天空像受潮的老旧棚顶,一片片剥落。支援他的卫星掉了下来,落进了那被巡警浮空车包围的裂隙之中。
“你的要求我们已经完成,所有队员的抚恤金已经打到了你的账户上,请检查。”署长冷汗直流地看着红色的倒计时数字。
“精神分析已经完成,可以确定对方处于不稳定情绪状态,谈判成功几率不足,可以予以击杀。”署长的耳机中传来了精神专家的报告。
署长静静地向战术小队的通讯员打了一个手势。
狙击手接到了通讯员的命令。
他从瞄准镜里看着树人正盯着自己的位置,被发现了。但是他还没有动作。
“准备射击。”
观察手的言语打破了那种对视的尴尬。
树人依旧看着那个狙击手的位置,他看着瞄准镜的反光。
时间忽然变得异常的慢。
他握着枪回忆起了一切。他忽然想呐喊,他忽然觉得这不是他自己。后悔充斥在胸口。
“你是谁?”一个陌生的声音说道。
“克里木,服役于守备军三十六师第九中队第二小队。执行火力支援任务。”
“但是你已经退伍了。”
“我依然是一位军人。”
“很好。你是否依然服从一切上级的命令?”
“是的。”
“那么,从现在开始你是31号,这是为你准备的药物。”
“你是谁?”树人反问。
“从现在开始我是你的治疗师,为你治疗脑部伤患和为你做精神康复。”
画面渐渐清晰,白色的灯,白色的墙,还有白色的百叶窗。
他看到了自己的长官,忽然长官变得非常模糊,长官附在他的耳边轻声说着任务。
长官不见了。哦。原来那只是药物产生的幻象。
第二小队不是全部阵亡了么?哦。那原来是幻象。
对了,那些命令呢?
“长官?”树人心底轻声问。
“怎么了?”
“我要死了么?”
“你只需要执行命令。”
“是。”
他静静地端起枪,瞄准了十二号目标。
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