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谢。”男子撩起长袍,与凤千澜相对而做。
凤千澜内力全失,不想与眼前的男子有过多的交际。虽说看他的步履沉重,不像会武之人。防人之心不可无。凤千澜自顾自的吃面。
之桃窘迫不自在,拿着箸挑起了面中翠绿的葱。
这时老妇人将面端上桌来“离公子,您的面。”
“多谢,刘婆婆。”男子待人有礼,周身气息温和雅致。
那老妇人道“离公子,好久没来了呢。”
男子答道“因家中有事,今日才得一空。”
老妇人对男子笑笑,“原是这样,老伴还一直念叨您呢!”
男子文雅一笑。“劳刘婆婆记挂了。”
邻桌客人唤道“哎,我的面怎么还未上来,能不能快点。”
“好嘞,客官稍等,面就来。”刘婆婆答道“公子,老妇先去忙了。”
男子犹如山间清溪的声音再次响起,“好,刘婆婆先忙。”
老妇人离开,凤千澜惊异两人的对话。他经常光顾这家面摊?难道是她过于谨慎了?
男子拿箸的姿势优雅,眼神专注在面上,却道“一碗细面,半碗高汤。一点翠绿,生机蓬勃。半颗小菜,连绵不断。阳春白雪,十春九雪。”
凤千澜仔细观察男子进食的动作,手握在箸的三分之二处,中指、拇指、食指三根手指轻轻拿住。拇指与食指相近,无名指垫在箸下面。拇指和食指将箸固定,一双平淡无奇的箸在他手中犹如一支画笔,一动一静间,繁花成景。
在凤千澜打量他时,他也关注着对方的一举一动。京都的春风吹过小摊,发丝在她明月般的脸庞前飘动,柳眉弯似柳叶,凤眼清澈如许,肤如瓷,朱唇桃红。一身重工锦鲤绣花齐胸襦裙。桌上的广袖上绣着葫芦双鱼,一头乌亮浓厚的秀发随意的披散在身后,“初到京都,烟云八景,正阳离川,不如一碗阳春面来的实在。”
凤千澜泰然自若,仿若未闻,心底却疑惑,初到京都?他是知道了什么?不可能,她是蒋漱兰这件事,除了她再无人知晓,大概是巧合吧。朗声道“久居此处,天之四时,承天高阔,不如一段阵情意来的长久。”
男子拿箸的手一顿,须臾恢复正常,夹起一颗嫩绿的小菜。
之桃心跳漏了一拍,悄悄将箸放下,低下头。眸中闪过一丝讶异,又瞬间湮没在黑白分明的眼眶中。
三人之间气氛古怪,男子旁若无人的品尝着鲜美可口的阳春面,凤千澜却是没有什么心思了。之桃则是一直低着头。
长街上下起了小雨,细风斜雨,杏花送春。春思淡,暗香轻。一伞足春雨,一丝摇晴风。帐外春雨绵绵,凤千澜抬头看着细如发的雨丝下落,湿了屋瓦,湿了柳叶,湿了长街。京城朝雨浥轻尘。
男子已经吃好,优雅起身,朝凤千澜一礼“多谢姑娘,在下还有事,告辞。”
男子拿起方才放在木凳上的桐油兰花纸伞,转身,撑伞,走进春雨之中。不紧不慢,精准的步伐,在雨中漫步。靛蓝色长袍,雨过天青的颜色,袍边没有繁复的刺绣做以装饰,而是留着一片留白,让人假想。雨过天青,万里无云,泛舟湖上,山水同色。一如他的人亦是一片留白。
凤千澜忽然想起一首诗,写的是南唐十大家族之首王家嫡长子。紫阁连终南,青冥天倪色。夜近长安城,桥上望离川。望离川,王离川。竟是他吗?
靛蓝色长袍消失在小巷街角,隐没在绵绵春雨中。
之桃抬起小脑袋,“小姐,他怎么知道会下雨呀?刚才的天气明明很好的,不像会下雨的模样。”之桃声音越说越低。
凤千澜也好奇这个人的处事之道,王离川,有趣,有趣。凤千澜脑中萌生出了另一个想法。
街角处,王府小厮跟上王离川的脚步,“公子为何不问那小姐芳名?”他见公子在醉霄楼时,便对那穿街而过的女子欣赏有加。
王离川笑笑,“峨峨兮若泰山,洋洋兮若江河。”他只是好久未吃过刘家的阳春面了,今日有空便来此,不曾想会遇上她。他们去刘家面摊,为一碗香气四溢的阳春面,为一段白首的爱情。闻弦歌,而知雅意。高山流水,知音难觅。
凤千澜坐在木凳上,看着漫天淅淅沥沥的春雨,如蛛丝轻,如针细,如线长,不知顾熠城怎么样了?会不会淋雨,会不会受凉?完全武力值在她之上的顾世子当成了一个需要呵护的小孩子,爱情果然是一种神奇的东西。十几年前,她在君凌风身边也没有这般关心过,他们一起长大,他是她的竹马,她是他的青梅。两小无猜,他们之间的感情更倾向于常年相伴的亲情,更倾向与上级与下属的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