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声戛然而止,只见那男子突然立在地上宛如被冻住了一般,一双手还抬着,张着嘴,看来十分滑稽。
大当家见此越发不耐,开口欲喝,却见那瘦小男子直挺挺仰天栽倒,扑通一声砸在地上便动也不动了。
“啊!”大当家低头看去不禁骇然惊叫,那瘦小男子眉心处一点朱红,鲜血潺潺而出,双目圆瞪,已经没了气息。
茶棚中蓦然一静,众山匪看向萧熙然,不禁齐齐退了两步。
萧熙然抬眼看去,这一眼含锋带锐,凛冽杀气扑面而来。
没人知道萧熙然是如何出手的,除却那端坐在一旁的俊美男子。此时他正定定的看着萧熙然,眼中光华闪现。
以指力弹出沙粒击穿头骨,沙粒透骨而入,瞬息夺人性命,这是何等功力!
“你……你是何人!”大当家喝问。
“不想死的自去官府投案,否则尔等绝活不过今日。”萧熙然说道,语声清淡却满带摄人之意,让人难升抗拒之心。
“休要猖狂!”大当家气急怒喝,“真当你是天皇老子,能叫人即死即生不成!”
“大当家的莫急,待我盘问一二。”此时大当家身侧另一人说道,他小心翼翼的打量着萧熙然的神色,下马走到萧熙然身前,“这位姑娘武艺超凡,我等自不是对手。今日之事与姑娘无关,多有得罪还望姑娘海涵。”他显然对萧熙然十分忌惮,停了停,斟酌说道:“不若姑娘就此离去,我等绝不阻拦。”
“你倒是个长了脑子的。”许是酒意上涌,萧熙然此时说话竟带了些痞气,“那你当知本阁主从无妄言,本阁主不欲脏了手,尔等自行去官府投案便是。”
那男子心头一跳,颤声问道:“不知姑娘是?”
“明素!”
惊呼声四起,那大当家更是一歪身子栽下了马背。
幽云十六州谁不知幽云阁主大名!
“竟……竟是明阁主。”大当家跪爬至萧熙然脚边,“小人不知是明阁主,冲撞了阁主,阁主恕罪啊!还请阁主饶过我等,请阁主饶过我等!”说罢连连扣起头来,那一众山匪也纷纷跪下,求饶起来。
众人毫不怀疑面前女子是假扮明素,莫说无人有此胆量,便是有,幽云阁主那一身鬼神莫测的功夫又岂是他人学得来的?
“马上消失在本阁主面前,要不就找人替你们收尸吧。”
“是是是,小人这就走,这就去官府投案,谢明阁主不杀之恩!”
一行人赶忙蹿起,逃命般走了,深怕多留一刻萧熙然就会改了主意。
那商队众人原本已做好了拼死一战的准备,谁成想最后竟会变成这般收场。
为首那人走到萧熙然身前,一手握拳放在心口处对萧熙然恭敬一礼,“久闻明阁主大名,没想到今日竟有幸一见。明阁主今日为我等解了围,我等不胜感激。”
萧熙然不甚在意的摆摆手,“此事与众位无关,不必言谢。”
“阁主此言差矣,我等携带货物才招来山匪。今日若不是明阁主,我等即便护得住马车财物势必折损众多,明阁主着实救了我等一命。”
萧熙然看看路边几大车的货物,又看看这十几人,不禁问道:“从此处回北苍路途遥远,为何不多雇佣些高手护送?”
那人长叹一声,说道:“明阁主有所不知,大周虽允许北苍商贩往来行商,可各州关口赋税却十分繁重。我等一路从北苍来到大周,少则也要走三五州路程,关关缴税,赶来千匹草原上最好的骏马,最后手里所剩的银钱也只能买些粗布瓷器,农具纸张回去。为省下税银商队便避开官道,从山路进城,可山中劫匪众多,我等又没有银钱请武师护送,若遇山匪,行商一趟莫说赚钱,怕是连性命都要赔进去。”
萧熙然闻听此言蹙眉不语,朝廷为压制北苍便设关卡收取商队税银,各地官员腐败,除却朝廷律令中的银两只怕还要再克扣许多。来往均是如此,致使大周商人再不愿入北苍行商。大周地大物博,不需外族之物也可自给自足。然北苍之地大多匮乏贫瘠,除却马匹兽皮再无长物,只得往来于大周北苍之间换取百姓生活劳作必须之物。
如此一来大周关税克扣愈甚,北苍商人自是怨声载道。
且不说此举闭关自守,于自身并无益处。朝廷自以为此举能牵制北苍,迫使北苍臣服,殊不知世间最刚强之物便是人心。
抑不能抑长久,必起反叛之心。若战乱再起,苦的还是边关将士和无辜百姓。
思及此萧熙然不禁有些怅然,幽幽叹道:“天下之大,远非目之所及之处。若有朝一日,大周与北苍可自由往来通商,若从塞外雪原到岭南瀚海,从朔州水城到西北荒漠,自由来去,处处宁和,当为盛世。”
萧熙然遥望着远处连绵青山,她还记得穆黎说这些话时眼中的光华神采,那人与她不同,目光高远,心怀天下,当是生而为王之人。
想起他就更觉想他,萧熙然起身对那人道了声告辞,上马飞奔离去。
那墨蓝衣袍的俊美男子凝望着萧熙然的背影渐行渐远,眼中眸光深沉炽烈。
“天下之大,远非目之所及之处。原来她就是幽云阁主,明素。”
“殿下,可要属下命人去查探一番?”
那男子点点头。
“王庭传来消息,说夫人近日病情加重,殿下不若及早回去。”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