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二人见她如此只作不见。
早膳摆在正厅，萧熙然一进门就见一威严老者端坐于上，正目光灼灼的看着她。老者看面相约有花甲之年，两鬓花白却气宇神清，挺拔硬朗。周身气势逼人，正气凛凛。
萧熙然张了张嘴却没敢发出声音，楚玉轩赶忙摒退了左右侍婢，着人守在门外。待关上房门，萧熙然揭下面纱，两步上前跪在了老者面前。
“熙然见过外公。”
“快起来。”纵是驰骋疆场数十年的骠骑大将军楚瀚也不禁红了眼眶，一把拽起萧熙然说道:“自那日起你我祖孙有三年未见了，老夫的外孙女长大了，笈笄成了大姑娘了。”
“熙然不孝，没能早来探望外公。”萧熙然握紧楚瀚一双大手，其上厚茧粗粝，血管青凸，是常年习武，风霜刻画所致。
“这说的哪里话，你一人在宫中何等艰难，能保全自己已是不易，岂能说来就来?倒是这次怎么就来了，宫中可否无事?”
“宫中一切孙女都安排好了，外公不必担忧。”
祖孙两人又说了好一会儿话，还是楚玉轩再三说着再不用早膳就要凉了，祖孙二人才止了话头，一家人围坐在一起用饭。
羹粥糕点，煎饺饼酥摆了满满一桌，那父子俩只一个劲儿的往萧熙然的碟里夹，满目殷切的看着她，恨不得她都吃完了才好。
再不忍拂了外公与舅舅的情意也实在是吃不下了，摸摸圆鼓鼓的肚子，萧熙然讨饶般看着二人。
楚瀚和楚玉轩对视一笑，说道:“吃饱了便好。”
几人进了内室，命侍女送上茶点，祖孙两人说起了话。
“进来京中可有什么异动?”
“除却有人多次奏请立储之事，其他尚算安稳。纵然父皇不愿立储，但也心知储君不立而朝政不稳。情势所迫，储君之争历朝历代皆不能免。”
“此事我也听闻了。”楚瀚点点头，看着萧熙然说道:“依你看，是哪位殿下所为?”
“依几位皇兄的性子，此事多半是二皇兄所为。只是，永宁侯府怕是也伸了手。”说道此处萧熙然突然想起了那日墓中穆黎那很是高傲冷艳的笑容，不禁微微勾唇笑了笑。
楚瀚思索片刻，轻叹一声说道:“若真如此，京城怕是也太平不久了。”
“京城不太平此处倒是能太平些。”萧熙然唇角掀起一丝轻讽，“父皇欲收回外公手中兵权已久，若此时几位皇兄为储君之位争斗起来，父皇一时半刻也顾不上许多了。”
“我楚家世代忠于大周，忠于萧氏，为大周戍边多年却只得圣上如此猜忌。”楚瀚眉间越见萧索，“圣上此举委实让人心寒。”
“父皇猜疑心重，又极看重皇权。加之近年来北苍年年纳贡，臣服之态甚诚，父皇便以为我楚家无用了。”萧熙然端起茶盏轻抿一口，“然北苍休养生息多年，民风彪悍，兵强马壮，已如伏草之豹，静待猎扑之时。”
楚瀚又道：“楚家世代忠君，兵权未还一日自当为大周尽忠一日。为人臣子，该当如是。只是如今储君之争既起，只怕你也会因这兵权被牵连其中。”
“几位殿下谁得圣上属意?”楚玉轩在一旁问道。
萧熙然摇摇头，“父皇心中所想我也不能看透。父皇冠宠德妃多年，在朝中重用世家子弟，对二皇兄多有器重，看似偏宠二皇兄，然实则，父皇拔除世家之心早起。世族传承甚久，勋贵门庭之间利益来往，盘根错节。朝中军政要职多被勋贵子弟所占，寒门学子纵有奇才却郁郁不得展，文人清士积怨甚深，对朝廷颇为失望。世族一派政见守旧，又极重自身利益，新政难施，皇权愈弱，自是犯了君王的大忌。世家蚕食朝政多年，非一朝一夕可除，若不能一击毙之，父皇定不会轻举妄动。定国公和二皇兄若能及早醒悟或可保住一命，否则这一场皇位之争……”萧熙然摇摇头，其中深意尽显。
“大皇子宽厚仁德，勤勉公正，为君者正当如是。”
“朝中群臣确有多数属意父皇将大皇兄立为太子，且大皇兄背后有魏家和右相支撑确是极占优势。只是皇位之争何等凶险，大皇兄太过宽厚仁善，只怕未必是几位皇兄的对手。”
“皇储之争自是凶险，只这永宁侯府推动皇权之争又是为何?”楚瀚顿了顿，又道:“几年前我曾见过永宁侯一面，彼时他不过未及弱冠之年，一身英武气势已叫同辈中人望尘莫及，无人能出其右。”
“穆侯爷确是个妙人儿!”萧熙然突然笑道。
这形容委实怪异不凡了些，楚瀚父子俩对视一眼，皆有些惊疑不定。
“外公也不必太过忧心，楚家手中的兵权是招来觊觎的宝玉也是抵御利刃的盾牌，熙然自会小心的。”
楚瀚点点头，看着萧熙然便觉十分愧疚，“你也不必太过顾及楚家，总要紧着些自己才好。当年外公就不该同意将你母亲送出宫去，也免得你一人身处深宫之中，身边连个帮衬的人都没有。”
“熙然的本事外公还不知道吗?”萧熙然对楚瀚扬眉，桀骜一笑，“外公且放心，熙然可不是任人捏圆搓扁的糯米团子，绝不可能是父皇手中的棋子。”
“该当如是，熙儿不必顾忌太多，不论何时，楚家总能护得你周全。”
祖孙两人又说了许久，直到军中有人来请，楚瀚才起身去了大营。
“你外公许久不曾如此开怀了。”楚玉轩拍拍萧熙然的肩膀说道。
萧熙然点点头，“熙然也盼着能时时尽孝于外公身侧。”
“何时回京?”
“我出宫已半月有余，京中永宁侯生辰将至，父皇已下旨会在宫中设宴，届时百官在列，宗亲齐聚，我需得亲自到场。算算日子，后日也该启程了。”
楚玉轩叹口气，纵是不舍也毫无办法。
“明日便去看看你母亲吧，她很是挂念你。”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