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州属江南境内,从朔州一路南下乘马车至少要行五日。
这一日天色已暗,一辆马车驶入江州城内。此时城门将闭,街道上少有行人,马车一路畅通无阻,直奔江州城内最大的客栈悦来居而去。
马车停在客栈门前,已闻门内人声熙攘。钟契利落的跳下车檐,灯杆上挂着的纱灯将门前方寸几丈照的宛如白昼,店小二机灵热络,见有客到赶忙小步急奔而来。
“客官是要用饭还是住店?”小二一手接过钟契手中的缰绳,殷勤说道:“小店也算得上这江州城内数一数二的客栈了,客官有什么吩咐尽管对小的说就是。”
钟契没有理会店小二,另一侧钟灵轻巧落地,转过马儿来到钟契身侧,伸手掀开了车帘。
那小二知道车里的才是正主,遂踮脚看去。只见一位身穿玄色衣袍的公子弯身下了马车,那公子先是站在客栈门前向内打量了两眼,然后一撩衣袍健步踏上台阶。
钟灵紧随着穆黎进门,钟契自怀里掏出几块碎银子递给小二,口中吩咐道:“这马儿要好生照料,喂最好的草料,剩下的是你的赏钱。”
递出的银子竟无人去接,钟契疑惑抬头,只见那小二一副呆愣的模样,手中攥着缰绳失了魂一般杵在原地。
钟契拿着银子的手在小二面前挥动两下,小二骤然回神,“是是,小的遵命!”说着直愣愣接过银子,一双眼却瞟向了正抬步跨进门槛的穆黎。
见怪不怪,钟契再无多言,一转身跟了上去。
“我的娘诶,这公子真像戏本里唱的,神仙般的人物!”那小二喃喃自语。
且不说店小二如何惊叹失神,此时穆黎一步踏入客栈,原本喧嚣热闹的大厅也是蓦然一静。
此时正是晚膳时分,大厅里座无虚席,尽是用饭的宾客。呼朋引伴,高谈阔论,划拳饮酒,好不热闹。
正对门口那人见有客进门不过是无意抬首一望,却在看清来人后不禁嘶声惊叹,这一声就引得身边人纷纷看去。
谁知天人之姿,见之难忘。
玄色锦衣的男子身形挺拔修长,五官之俊美泼墨难描。通身尊雅,气势威严。一双凤眸清冷如霜,只那般淡淡扫来,便如宝剑出鞘,激起瑟瑟颤栗,让人心生畏意。
众人皆静默不语,只看着那一行三人与掌柜交代几句后就先后上了二楼。
大厅内悉悉窃语之声渐响,虽惊艳倾慕者有之,但更多的人却在猜测着那公子的身份。
如此人物,也不知是什么来头?
钟灵随着穆黎进了房,先是擦拭了桌椅待穆黎落座,亲自取了茶具清洗一番,为穆黎泡上一壶白毫银针。香炉中换上了穆黎惯用的冷梅香,又去查看了一番寝室内的被褥枕幔,待这些全部做完才去客栈后厨与店家商量着,借了一口灶眼为穆黎做了晚膳。
钟灵端着晚膳进门时穆黎正坐在椅上喝茶,他面前单膝跪着身穿黑色劲装的侯府隐卫。
“属下已探过古墓,确信尚无人进得墓中。只入口被一块断龙石所封,重达千金,门前深壑长愈十丈,石门坚固异常,非神兵利刃不能破。”黑衣隐卫抱拳请罪,“属下无能,无法进入古墓。”
“无碍。”穆黎放下手中茶盏,“可有幽云阁主的踪迹?”
“幽云阁主今日晌午已到江州城,随行的只有幽云阁两位副阁主,一行人并无刻意隐藏踪迹。”
“本侯知道了,退下吧。”
黑衣人一礼后悄无声息旋身离去。
钟灵为穆黎摆好了碗筷,说道:“侯爷先用饭吧,这几日舟车劳顿,用过饭侯爷早些歇息才是。”
穆黎拿起碗筷用饭,晚膳极其简单,他于吃食上并无挑剔,只是洁疾略重,出门总要带上钟灵为他料理琐事。
晚膳后稍坐片刻,钟灵回房,钟契细细清洗过浴桶,伺候穆黎沐浴。
说是伺候也不过是守在外间,穆黎向来不喜他人触碰,沐浴时从不准许有旁人在侧。
待穆黎换上一身月白内袍从屏风后走出,钟契唤来店小二抬走浴桶,清理房内水渍。
穆黎看钟契几次欲言又止,遂出声问道:“可是有话要说?”
钟契见穆黎面上并无不愉,放心问道:“那位幽云阁主亦正亦邪,行事诡异,不知是敌是友。她到底为何人效力?此次她明知侯爷追查尚宫女一事多年,既查到古墓所在为何不自行探墓反倒要特意告知侯爷?这一路她对侯爷的行踪可谓了若指掌,焉知她是不是设下圈套将侯爷引来此地意欲加害侯爷?属下以为,侯爷明日不可贸然前往。”
“明素是敌是友确不可知,但纵使她欲加害本侯也不必非等到明日不可。幽云阁盘踞幽云十六州多年,乃至大周北方都是其势力范围。若她只欲加害本侯,那日听风楼,本侯怕已经折在那里了。”那日他听的分明,听风楼上下仅一人身怀武艺,便是那位鹤发老翁。若非如此,他自是不可能贸然进楼。
“明素的目的不止于此,此人心思诡狡,不能较常人论。”穆黎抬起手卷起锦缎袖口,“兼之统领幽云阁,若她与本侯为敌,倒真要小心提防才是。”
江湖有言,幽云一动惊风起,半壁江山望幽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