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侯兰在紧张地等候,突然听闻一清朗洪亮的嗓音在远处喊道:“吾乃常山赵子龙,还不住手。”
声音已至,刀并未停止。
赵云久在北方,弓马娴熟,骑射功夫了得。见此贼子并不收手,飞速张弓搭箭,白羽箭化作流光,又快又准飞向夏侯兰身侧。
夏侯兰闻声睁开眼睛,他正前方的刀锋离他的鼻梁骨不过三寸,铛地一声,一个黑点倏然从眼前飞过。刀锋也随之偏了几寸,从他耳侧划过,激起的劲风鼓噪他的耳膜。
“阿兰,你不要怕。”
夏侯兰闻声望去,熟稔的声音不仅令他心神镇定下来,还勾起了他多年前的记忆。那时他虽然年幼,很多事情模糊了,可那件事却忘不掉。
十三年前黄巾乱时,真定城外来了许多戴着黄巾的反贼,他们煽动村民加入其中,以大贤良师的名义声讨汉室皇帝。他们又自称是天公将军手下的天兵,向村民索要粮食。可粮食是一年的心血如何能交出去。许多人因此便成了黄巾贼的刀下亡魂。
夏侯兰清楚,有一波贼人要害自己性命,是赵云救下自己。只是他保护了自己,却没有余力护住家人。那时他们力量都还太小,而反贼正是最猖獗的时候。
时至今日,同样的话再次从他口中说出,夏侯兰感到心安,他笃定地认为自己不会有事了。一抹笑意浮上脸庞,夏侯兰体力再也支撑不住身体,软绵绵地倒在地上。
不知过了多久,耳边嘈嘈杂杂的声音潮水般褪去,他的意识才恢复一点。他躺在自家的榻上,上身赤裸,右手臂上的伤口已经用白布包扎上,布上还渗透一点红色的血晕。
爹娘夏侯石和姜氏寸步不离守在旁边,夏侯石见夏侯兰眼皮动了几下,轻声唤道:“我儿,你终于醒了。”
夏侯兰干瘪的嘴唇嘟嘟囔囔冒出几个字,语气里满是关切道:“子龙呢?”
夏侯石指了指屋内另一塌上的人。赵云此刻正倒在床上,没有清醒。
夏侯兰联想到不好事情,脸上陡然爬满忧色,赶忙问道:“子龙受伤了?他……”
姜氏摸着夏侯兰的脸,温和说道:“阿兰,莫要操心,子龙身体好着呢。娘做了一碗青菜肉粥,子龙喝完了就撑不住疲惫的身子,累得睡着了。”
夏侯石也在旁宽慰地笑道:“是啊,子龙武艺高强,一枪便刺死了贼人首领,叫他们做鸟兽散。哪里会受伤。只不过连夜奔波,需要歇息,你莫要担心。”
说罢,夫妇二人开始收拾行装,抛弃了祖宗留下的房子后,本就没几样物件,一些衣物粮食几个包袱就收拾完毕。
“爹,这么快就要离开了?”夏侯兰不舍道。
“送走了子龙,我们便离开这里。”夏侯石怅然说道。
夏侯兰叹口气,起身出门。故土难离,谁也不想离开从小生长的地方,只是北方战乱四起,已经不适合再居住此地。夏侯石早就有南下的打算,谁知遇见反贼入侵家园,便更加坚定了他的决心。
夏侯兰往村外走去。他想最后看几眼真定县,这山,这水,也许以后再也无法回来。正当他患得患失之间,不知何时,赵云已经伫立在他身后。
“子龙,你什么时候醒的。”夏侯兰讶异道。回望这个高大身影,赵云相比一年前明显更加成熟。
赵云回道:“我睡得并不深,你醒的时候我也就醒了。”
“你听到了?”
“听到什么?”
“我们打算离开真定县,不回来了。”
“哦,我或许也回不来了。”
“我往南去。”
“我往北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