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叫好像是?”珠儿训斥一句,“快去看看!”
“奴婢、奴婢……”婢女支支吾吾,不愿意过去的样子。
“真是的,养你们何用?”
珠儿说罢便要走去,出得两步突然停了下来。
寝室门外传进男人说话的声音,好像是在中庭里分头找寻房间,现在有几人已经站在寝室门外,用力推了两下房门,推得门上的衔环重重砸响着。
一个男人兴奋地喊道:“就是这间!”
云娘蹙起眉,将克儿交到珠儿手里:“把他藏进衣箱里,记得留条缝。”
“夫人你……”
珠儿还来不及说话,怀里便被塞进了克儿,云娘对继子怜惜了一眼:“好克儿,阿娘去去就来。”
克儿朝母亲伸了伸手,摇摇头嘟囔着:“不、不,别……阿娘……克儿怕……别去……”
云娘并不煽情,很快切换了情绪,看着两个婢女,语气平和而坚定:“去把屋里的灯膏都找来,有多少拿多少。”
接着又看向珠儿叹了口气:“今晚怕是过不去的了,若真成了那样,也不能让这群歹人好活,翻些衣服出来准备点上,至于克儿……本也就只一线生机,不求奇迹。”
珠儿犹疑地点点头,见她意会,云娘转身就往门边走去。
而那两个呆丫头还愣在原地,被珠儿呼着赶着去翻箱倒柜地找灯膏。
珠儿也将云纹衣箱打开,把里面的衣物绸罗都拿出来些,哄着克儿躺了进去:
“小公子,跟珠儿玩个游戏吧,谁先出声谁就算输了。”
跟克儿玩这个游戏还太早,不过他能明白将食指放在唇边的意思,见珠儿这样做,克儿也竖了一根手指头抵住嘴,然后又吮了起来,不出半点声音……
珠儿望着那双雪亮聪明的眼睛,露出一个勉强又狭促的笑容。
然后依依不舍地合上箱盖,将自己的发钗卡在箱口,留出一条细缝,接着把那些衣物统统铺散到地上,她明白夫人的意思。
屋里总共找出四盒灯膏,现在已经全被放到案上,珠儿将这些统统舀在散落的衣服上、抹在帷帐上,手里端起油灯。
两个婢女惴惴地看向珠儿,猜出几分,开始轻声抽泣起来。
珠儿已经做好了准备,但还想再等等,她知道夫人也在企盼,盼那一线的生机。
外面几人已经开始撞门,一下又一下,中间的门缝也被撞得开了些。
不像其他房间的拉门,寝室门是朝里对开的两扇,横着根一拳粗的门闩。
此刻虽能抵挡一时,但这门外的可怕动静听起来却不像是人能发出来的……
“瞅见那娘们啦!他娘的真美!天女下凡呐!”
“快!快撞!进去了咱先享福!”
“不、别啊,不是说好了等我家少主——”
“去你娘的少主!”
确切地说,那是发情的牲口在铆足了兽劲儿冲门……
云娘左右看了一下,用力拖来一个案桌,将它竖起撑在门后,拼命往前推去,又将被撞松的门缝抵回一些。
“他娘的!那娘们在里面挡了东西。”
“用砍的!把剑伸进去砍门闩!”
然后就是乒乒哐哐的凿门声,木屑飞溅,已经有剑尖劈进门里,门闩也被斩得松动起来。
门外人口中喷发出丧心病狂的污言秽语,刺痛着寝室里每一个女子的耳朵。
里间两个婢女再也绷不住地嚎啕起来,连珠儿都为自己即将要遭受的厄运而湿红了眼眶,开始止不住地落泪。
云娘深吸一口气,微颤着缓缓呼出,定了定神,端起一盏油灯走回里间。
从妆案上拿起两支金钗,给了珠儿一支,与她相视一眼,目光惨淡:“尽人事,听天命。”
珠儿点点头,拉过夫人的手举起金钗,只要那些贼人闯进来,这钗便会毫不犹豫地插进他们的眼睛。
而这情同姐妹的主仆二人,此时脸上是同样的凄然,却又同样的坚决,只有两个婢女哭哭啼啼。
门口接连几声正中要害的砰砸,每砸一下,一拳粗的门闩就裂开半寸,屋里人的心防也濒临崩溃。
云娘闭上眼,在心里与将离告别:幸识君子,此生无憾。
此时屋外却突然安静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