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涉及到封君这种级别的案件,早已不是县令能够处理的了,当由郡守、郡尉出面。
郡守白进又兼任北部军将领,平日往返于治所郡署和一百里外的北军总营,掌管军务和全郡各县事务。
上旬正值军中秋训,那晚听说九原君遇刺,刚启程又连夜折返,安排好相关事务后又回到大营,最近都不在城中。
就算他在,这事儿也不属于他的职权范围,自有郡尉新垣安主理,九原君遇刺,也由此人亲力亲为进行调查侦破。
要说女刺客真的来去无踪实在有些夸张,当晚郡廷的吏卒沿着里巷一路搜查,就有里监门上报说曾听见屋顶传来异响,不过声音很轻,而晚上又常有夜猫在房头打闹,便也没当回事。
直到吏卒们将这些里监门的供词串联起来,才推测出这一连串的响动是往城东方向转移,又在进山的泥路上找到了半个脚印。
脚印很新,上面还沾着里巷屋顶的茅草屑,应是那刺客留下的。
顺着鞋尖方向又继续发现了些折断的枝丫,到得一棵树前却没了痕迹。
“下官当即下令搜山,包括沿途的村庄农舍,全部逐一排查,几日之后,便有吏卒在林间发现此物。”
新垣安说着将手里的方巾送至将离面前,展开之后露出一颗晶莹透亮的宝蓝色琉璃珠。
“这是……”
将离皱了皱眉头,这个琉璃珠的工艺好像不是战国时代所能拥有的水准,不过他记得曾经从战国墓中出土过玻璃杯,极具现代风格,比起那个,眼前的琉璃珠却好像还算正常的。
新垣安继续说道:“此物为蜻蜓眼,乃南楚贵族饰物,由滇国以西的西方极地所传入,极为罕见,眼下却出现在我天秦北境,又在山林之间,实非寻常。”
将离想了想,滇国应该就是云南一带,云南再以西……西藏?还是缅甸?或者印度?现在就与那边有了联系了么?
细瞧这琉璃珠,图案为三组蓝白相间的同心圆,剔刻成微微鼓眼的样子,便是“蜻蜓眼”这个名字的由来,还有一些明黄色作为点缀,色泽夺目。
将离将它举到窗边,发现这珠子透光率很高,能在手上映照出绚丽的蓝光,美轮美奂,效果不落于玻璃弹珠,中间有一贯穿的孔洞,看样子像是可以穿绳。
“所以……这跟刺客有什么关系?”
“想必公子是知道牵机阁的,下官也是听咸阳颇有见闻的同僚提起,说那牵机阁以一人为首,而他手下又有四名直属的门徒,均不是泛泛之辈,其中有一人原是南楚国的旧贵,不知怎的沦落为阉人,为牵机阁行暗杀之事,这蜻蜓眼当是那人所遗。”
“阉人?”
将离在脑中仔细回想着那刺客的模样,面容俊俏,身形纤巧,力量很大,就算样貌上或许是个极美的男人,但从身形轮廓来看绝对是个女子,且音色也是女声无疑,没有半点阉人的那种怪声怪调,而且她有胸……
于是摇摇头说:“行刺我的是个女子,我确定。”
新垣安拱手道:“下官也从未说过行刺公子之人是阉人。”
“那郡尉是何意?”
“当是牵机阁来了两名刺客。”
听到这话,将离一秒头大,一个女刺客已经够烦的了,现在居然又冒出来个阉人刺客,不过这随即令他产生一个疑问:“既然一人行刺失败了,那另一人为何不助她完成?”
新垣安缓缓说道:“想必公子是不太了解这些人的,且听下官细细道来……”
按这位郡尉的说法来解释“刺客”这两个字的话,其实是基于剑客基础之上的另一种身份:伺机出剑的人。
所以一个剑客所具备的东西,刺客也应当具备,并且会坚持一些形式,比如长剑之于自己的意义,又比如剑客执剑的尊严。
早些年扬名天下的刺客如曹沫、专诸、豫让、聂政,或为国恨或为私仇,无论成功与否,都是立意明确,目标清晰,谨遵自己心中的信条,其行为也多为后人所称道。
所以不乏效仿者,或为义,或为仇,而这几年,开始为财。
天秦南楚两立以来,战事骤减,征兵也有所缓和,总是有些散兵游勇,不入行伍不想仕途,还不种地,买了把剑就自称剑客游侠。
这个人群鱼龙混杂,良莠不齐,行得正的自有名声,虽不合正统之道,但他们言必信、行必果、诺必诚,甚至会倾尽自身所有以救他人于危难。
他们往往有着强烈的复仇情节,处事极端,或一诺千金,或以死相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