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时不同往日,以前我大父的大父还可以杀敌夺爵,现在连个火星子都不冒,做那好些没用的兵器给谁看?还不都是……”
将离觉得这老头儿好生有趣,就这么站在边上听他叨叨。
自言自语地抱怨这个嘀咕那个,要是给有关部门听见,便是不知道要被贬成什么样子。
李敢是再也听不下去了,生怕九原君一气之下真的给父亲治个什么罪。
便深吸一口气,对着将离抱歉地拱手道:“请九原君赎罪,家父……家父老糊涂了。”
“竖子!”
老头儿带着怒意地把笔往案上一摔,猛然抬头。
却见儿子身边站了个脸上贴膏药的公子,一时语塞,不知道该露出什么表情。
将离与他尬视片刻,那叫李恒的老头儿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立即在榻上翻腾着跪好。
对着将离结结实实拜了一个完整的大礼。
“老朽参加九原君。”
然后便额头贴着手背,伏在地上不动了。
“你好。”
将离嗅嗅鼻子:“先生这茶真好闻,可以给我来一碗吗?”
说着便在李恒对面席地坐下,那李恒又朝将离落座的方向伏身过来:
“老朽的残羹烂叶哪里能称之为茶?怕是入不得公子的尊眼,让公子见笑。”
他明明是在自嘲,却语气冲冲的,有点赌气的嫌疑。
“呵。”
将离向李敢摇摇右手,布条已经被血染了大半,经过一番折腾也脏脏的,看起来很是瘆人。
李敢当即领会了意思,从屋子后门出去打水,再找些干净的布条。
工坊常有工匠意外受伤,这里都会常备一些治疗跌打或创伤的药膏。
李恒就是不起来,将离没办法,虎口也有些难受。
便先自行将旧的布条拆开,看见裂开的伤口时,脸都快要纠结到变形。
为了转移注意力,开始有一搭没一搭地跟李恒聊天:
“你不是想请我来喝茶的吗?我来了啊,怎么又不给了呢?”
“公子……”李恒终于慢慢抬起脸,“当真是要喝茶?”
将离点点头:“嗯,当真。”
“公子不嫌?”
“你的茶很难喝吗?”
“确是……呵呵……确是常人难以下咽的。”
难道还有比那益肾壮骨汤更难喝的东西么?
将离笑笑:“我不是常人。”
“那好,请公子稍待。”
李恒打开壶盖,用一支小巧的茶舀从里面舀出一层白白的浮沫。
再倒入一边的小铜盂中,又舀两下,边舀边说:“嘿,这还得等一会儿呢,公子来早了。”
“没关系,我可以等。”
将离现在有的是时间,他好像已经看到自己五十年后的生活了。
认字煮茶,练武骑马,也许可以开个小饭馆。
如果想要刺激点的,大概就是与刺客单挑了吧。
这时才细细打量起眼前这个一勺一勺舀茶的厂长,就是“工师”。
李恒应该没有看起来的那么老,只是脱发厉害。
头顶一个小小的发髻肯定是好不容易才攒下的,连木钗都比一般人的要细小。
脸色不大好,眼袋很重,须发早白。
整个人感觉有些萎靡的样子,也许是工作压力大吧。
其实还挺喜欢面前这老头儿,有点个性,说话没遮没拦,很接地气,不像君府里的人都一板一眼的。
李敢此时端了个铜盆进来,见将离已经把布条解开,赶忙在一旁跪下,开始为他擦拭、上药。
李恒重新合上壶盖儿,把两手揣进袖子。
看看将离的手,再看看他的脸,想也不想地脱口就问:“公子与人械斗了?”
“嗯,家里遭贼了。”
李恒瞥到将离腰上剑柄的图案,随手指了指。
轻笑一声:“哼哼,这贼看来不一般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