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姜一笑,便低头从清妍腰间的锦囊中抽出一张叠的四四方方的纸道:“真是什么都瞒不住你,因为担心清妍记不住,所以我才在她身上备了一张,以便于她想不起来的时候,随时都可以拿出来看看。”说着,就把那纸张展开,摊在周弘治眼前。
周弘治一行行仔细问过她,再度将离骚拿起,自己试着用刚学过的拼音字母拼读了一回,果然十分便利,又细想想黎姜说过的话,拼音、组词、连句、著文,这一套教学章程足比得上资历老道的私塾先生了。
不,或许她的办法,比私塾先生教的还要绝妙。
前时大学士张弼还曾说过,汉字形体之难识难写难读,可谓难于上青天。且钧周地大物博,各省之间又各有方言,使字之读音越发难上加难,便是朝堂之上,众臣之间也有言语不通的时候,如有可能,务必要推行一省之话,为举国官话,方可便于行政通商。
他与两阁学士讨论过这件事,但学士们出尽了主意,也没有两全的法子既能推广了官话,又能利于识字。
可眼下如果能把贵妃这个法子推广出去,于统一官话一事上,必可大有作为。
他握紧了离骚,心中直觉有个想法在蠢蠢欲动,可是这个想法终究要怎么实施,又该由何人实施,他却还没拿定主意,只是盯住了黎姜道:“你这法子好虽好,不过若无贴身教习,除却清妍,旁人也学不会这法子的精髓。再则,天下的字总得有数千个,难道每读一本书都要如此标注吗?”
黎姜一时被他问住,想着清妍毕竟才五岁,以她教的拼音字母,读读幼学琼林之类的书固然不在话下,可要是读遍天下字,那也得她能把天下字都标注完全啊。
不对,不对,不是这样的。
她蓦地摇摇头,轻咬指尖,直觉是遗漏了什么,便思量起自己上小学的时候,学完了拼音字母,学会了组词造句,然后呢?然后读书时遇到不会的字都是怎么做的?
好像是……好像是……她眸光微动,似太液池中的绿波,轻轻泛着波澜,逐一的在那些经史子集上浮掠过去,良久,周弘治便看她神情一亮,陡然生辉地拍着手笑道:“是字典!”
可以偏旁部首翻查,亦可以拼音字母翻查的字典!
她一念及此,忙急急地同周弘治比划起来,周弘治听了好半天,终于明白了她的意思,将那离骚在掌心中猛地一敲,亦是惊喜道:“如此一来,遇到不认识的字,便可以用偏旁部首翻查他的读音,果然妙哉,妙哉!”
他宫中正有一本说文解字,只需在每页上都标注读音,学子们查询起来岂不灵便?又或者,依照贵妃所言,将文字按照拼音字母排序,或有记得读音不记得写法的,亦可以翻阅查之。那么,张弼所说的字之难识难写不就可以一并解决了吗?
周弘治抚掌大笑罢,蓦地握住黎姜的手道:“爱妃,你可是帮了朕一个大忙了。”
谁……谁是他爱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