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晓莲和潘明之两个人在医院里待了一夜,把这件事情通知给了学校负责国际留学生事务的相关负责人和阿健远在国内的父母,阿健的伤势并不是很严重,麻烦的是他被吸毒者用过的针头给扎了,如果用过的人是一个艾滋病患者,他就有可能被感染。医生第一时间对他使用了阻断药物,可是这也不能百分百之保证能够阻断成功,需要等3个月之后的检查结果才能知道。
两个人一听倒吸一口冷气,可是事到如今,谁也没有办法找到后悔药吃。潘明之满怀歉意地去看阿健,可是他却没有怪他的意思,知道苗苗没有事了之后,他就不肯再说话了,躺在床上睁着大眼睛瞪着雪白的天花板发呆。宋晓莲这回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都是二十岁刚出头的人,阿健比她还小一岁多,换成谁也不能相信自己的人生会在刚刚开始的时候就要中止了。
第二天早上天还没亮,两个人就乘地铁回到学校去上课。宋晓莲来不及换衣服,穿着昨天的衣服就来到了教室,还好已经上了三四个星期的课,她已经摸清了教室的位置,可是她还是迟到了。吴教授看到她,和以前一样,毫不客气地把她数落了一顿,但是这次美国同学及时提醒了教授她身上有血迹。
“你怎么了?”大家一起问她。
“昨天和朋友一起去旧金山,结果朋友在联合广场附近被吸毒的人袭击了,这些血迹是在送他去医院的途中沾上的。”
大家都吓了一跳,纷纷七嘴八舌地问起伤者的伤势和事情的经过。在这个时候,吴教授立刻出言制止了这帮学生的热烈讨论:“现在上课了,无论有什么理由,都不应该成为迟到的理由,何况你的朋友又不是今天受的伤。请不要在我的课堂上扯理由。”
宋晓莲忍不住微微撇了一下嘴唇,这个中国教授简直就是一个,可是不管怎么样,课还得继续听下去。教授让他们专注于今天的课堂讨论。不同于上学期的课程,这堂课是纪实类文学创作的专门讨论会,每个人需要在上课的一周之前用电子邮件提交一份自己原创的纪实类作品,然后用大约4个小时的时间进行讨论。
宋晓莲看了看围成一桌而坐的美国同学,又看看面前堆成小山高的七八份稿子,心里只发虚。这些同学大多数都是冷战期间出生的人,论年龄可以做她的妈妈,更有一位70多岁的老奶奶,很显然美国并没有什么含饴弄孙的好传统,她的热情和生命力被允许耗在自己最喜欢的事情上,也正因为如此,她的脸上总是洋溢着一种发自内心的笑容,比其他的美国同学显得更加幸福和满足。虽然大家都认为她的文笔一般,但是都很喜欢她。这让宋晓莲想到自己的妈妈,一个还未到50岁就每天都充满了抱怨情绪的中年女子,她的妈妈并不是个例,在她妈妈的同龄人里,多得是这样的女人,这和丈夫是否体贴,赚钱多不多,家庭是否幸福没有什么太大的关系。看到眼前这帮人到中年的同学,她感觉迷惑,为什么中国人赚的钱虽然越来越多,但是从我们的脸上却并不能感受到生活的幸福呢?
第一篇被讨论的文章是美国同学eslie写的。宋晓莲心想这吴教授看起来一本正经,实际上也是个好奇宝宝。男人到底都有他们孩子气的那一面,不过换成是她,她也会选这一篇做第一个讨论对象。eslie的父亲毕业于普林斯顿大学哲学系,曾经在中央情报局工作多年,在冷战时期曾经在多个国家潜伏,多次出色地完成了任务,在对越战争和入侵格林纳达中扮演了重要角色,主持颠覆了当时的希腊共产政权。在长达二十年的时间里,她几乎对父亲的身份一无所知,只是好奇地看着父亲不停地换工作,一家人不停地搬家,在流离奔波中,母亲辞世,家庭分崩离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