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小到大，人人都对他那1/4的欧洲血统颇感兴趣。作为一个中国人，他的肤色白得与众不同。虽然不像母亲那样完全继承了祖父的高鼻深目，但是他的睫毛确实长得令人叹为观止。她曾经拿着自己的假睫毛比着他的真睫毛，不住地发出啧啧声。还在他13岁的时候，就发现自己的头发开始变得有些卷曲，个子也窜到1米7左右，好在他头发和眼睛还是黑色，还不至于被老师和同学们当成异类。

从少年时代开始，他就知道自己的相貌对于女孩子们是有吸引力的。他曾经觉得很高兴，但是随着年纪渐长对这件事情慢慢感到无奈起来。三十九年来，不知道有多少次遇到初次见面的女性向他当场告白，愿意许以全部的身家和感情。他每每感到十分尴尬，觉得她们真是不可理喻。一个人怎么能对初次见面的陌生人轻率地以身相许呢？自然他无法答应她们，只好装作没听见或是聊一会儿就偷偷溜走。如果有极个别死缠烂打的对象，他也会撂下狠话，可是配上他那温柔如水的语气，对方却是更要纠缠得紧了。

可是当她第一次见到他时，她似乎对他的英俊并没有多少兴趣。他还记得那是九年前那个深秋的夜晚，他们俩还都在旧金山附近的加州大学读书的时候，他做完功课之后赶到餐厅吃饭，发现几乎所有的大圆桌都被同学们挤满了。好不容易才在一个角落里找到一张小圆桌，两个二十岁刚出头的小女生正在那里边吃边聊着，他有礼貌地用英语向其中的一个女生问道：“我可以坐在这里吗？”这个女生抬起头来看了他一眼，露出了警惕和惊讶的神情，没有回答。这个时候对面那个年纪看起来稍大的女孩子落落大方地微笑着问道：“你也是中国人吗？可以，这里没人，请坐。”

他一边打量着身边这个不说话的女孩子，一边坐下。她好像悄悄地把自己的盘子往远处挪了挪。他没有说话，她应该是不习惯和陌生人靠的太近。可是真奇怪啊，他从来都不是一个让人望而生畏的男人。那顿晚餐结束之前，他们俩之间都没有说上话，反倒是他和年纪稍大的女孩聊了不少。从交谈里，他知道她叫iffany，是从台湾来美国学习商科，而身边这位默不出声的小姑娘和他一样，是从中国南方来这里求学的，她的名字叫做宋晓莲。和其他中国人一样，iffany对他外表上表现出来的欧洲血统十分好奇，问了一些关于他的家庭的问题，他几乎都巧妙地回避了。那女孩会心地笑了笑，继续埋头吃饭。

“你叫什么名字？这件事你至少可以告诉我俩吧。”在三人吃完准备离开的时候，晓莲突然开口向他问道，眼里露出不容他回避的神色。

他温柔地笑着，对她尖锐的眼神并不在意，接着开口答道：“好的，我叫潘明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