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再见了,露露娜卡。”图尔斯也对这个女孩露出了笑容,“如果你回到君王堡的话,有机会就来找我。”接着图尔斯说出了他在君王堡的住处。那是平民居住的地方,帕丁和奥尔加都知道,至于露露娜卡,看她脸上的笑容的话,想来也是清楚的。
奥尔加和帕丁听到那个居住区的时候,脸色都有了些微不可察的变化。但是他们两人没有说什么,只是站在一旁,静静地等待着图尔斯离开。
露露娜卡伸出了手,图尔斯将提灯别在腰间,也将手伸了出来。
两人的手握在了一起,将这当作最后的道别。
松开手后,图尔斯往南边走,并没有任何回头的打算。很快,他就消失在了道路的尽头。
所有人都在目送他的离开,在他消失后,又将视线拉了回来。这里面有四道目光并没有回到它们该去的地方,而是落在了图尔斯坐过的位置上。
图尔斯仍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不对,或者说,这已经不是图尔斯了,真正的图尔斯已经离开。
留在这里的,是曾经名为图尔斯的东西——
一副披甲的骸骨。
这副骸骨穿着破烂的、布满了藤条的半身甲,甲胄里面的衣服早已经不成样子,变成了一条条肮脏的布条,唯有左臂的骨架上绑着干净的打好结的布条。那是露露娜卡为图尔斯处理伤口时用上的东西。
骸骨坐在那里,上半身微微前倾,头离得篝火是最近的。下半身已经没有了任何衣物的遮挡,只有一件破掉了大半的裙甲。不过对一副没有了血肉的骨头架子来说,下半身没有了遮羞的东西,也并不会有什么影响。没有人会因为一副骸骨没有了衣物而嘲笑他赤裸着身体。不管是衣不遮体的流浪汉、还是一丝不挂的卖酒女,没有谁能像一副骸骨那样,能把自己的一切暴露在众人眼前。没有了血肉,没有了脏器,没有了眼珠,没有了大脑,只剩一片苍白。
骸骨没有戴着头盔,头骨盖有几条裂痕,不知道是生前被人为地留下的、还是在死后龟裂而成。在火光的照耀下,那两个黑森森的眼眶也显得不那么可怕了,看起来多了几分暖意。骸骨一手拿着露露娜卡给他的提灯,摆在了膝盖上,另一只手放在了搁在边上的双手剑上。那把双手剑不仅仅是卷刃了那么简单,剑身上已经爬满了青苔,看不出原来的模样了。剑尖连带着一段剑身消失不见,只剩半截剑。这么一把废铁,本该废弃掉或是回炉重造了的,但是这把剑对骸骨来说,看来有着非常重要的意义,让他紧紧握住,不肯放手。也许对他来说,剑依然是以前的剑,只不过稍微有点卷刃了,还能拿来杀敌,至少能保护自己,而不是现在露露娜卡等人所看到的,只是一根长满青苔的铁条。
骸骨是无法闭上眼睛的,因为骸骨没有眼皮这样的东西。但是这副骸骨的话,似乎有点不一样。在篝火的火光下,骸骨看起来并不是那么阴森可怕了,那微微低下的头,那一对漆黑的眼眶,看起来就像闭上了一样。也许这是错觉,但是这样的错觉,给人的感觉并不坏。那直接露在外卖的残缺牙齿紧紧闭合在一起,看起来就像是一个笑脸。
对一副骸骨来说,笑容是永远都会留在脸上的东西。没有了皮囊的白骨,永远都是露齿开怀而笑的,就像是所有的悲伤和痛苦都留在了生前,死后只有快乐的回忆留在了骨头里。
脸上同样维持着笑容,似乎永远不会丢掉笑脸的露露娜卡,伸出手,摸了摸骸骨那破掉了些许、露出了几个缺口的头骨,“祝你一路顺风,图尔斯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