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被老帝师骂作昏君，百里澄影却也没什么办法，只能陪着笑，亲自为老帝师净了面，好声好气地送出了养心殿。她虽有心对老帝师说些什么，但是碍于自己身边到处是百里岑珩的眼线，也不敢轻举妄动。

是该培养一些自己人了。她想。白宣和墨寒虽然对她很尊敬，平常服侍得也很用心，可是她们是百里岑珩安排过来的，多半是他的人。而且……她不觉得自己有什么资本说服她们倒向自己这边。而铜钱，他之前一直在长乐宫，似乎与百里岑珩并没有什么联系，否则第一晚侍候他们用膳之时不会那么生疏，也不会对她赤着脚行走在地上流露出不忍之情。

是的，这似乎是老天爷不忍她长久处在危难之中而赐予她的天赋。她的六感比常人要敏锐的多，虽然读的书并不多，但是她很似乎很容易感觉到人的善意或恶意，并且对遇到过的人过目不忘。因此，在分析问题的时候，她会本能地想得非常深刻。

因为她见过的形形色色的人，太多了。

她站在廊下，目送着帝师大人那蹒跚佝偻的身影远去。铜钱站在她身后，欲言又止。

她转头看到，轻轻地笑了：“想说什么便说吧。”

铜钱挠挠头，问道：“您为什么会哭得那么伤心啊。”她并没有百里岑珩那般高高在上的气场，所以铜钱并不怕她。

百里澄影不答，问道：“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铜钱叫住一个侍卫，问清楚了，回来答：“回陛下，现在是未时三刻。”

“睿王殿下在宫中吗？”她问。

“好像不在，”铜钱不明白她为什么要问这个，“殿下他一大早就出宫去了。”

百里澄影点点头，道：“时辰还早，你去把白宣和墨寒叫来，随我去个地方。不要仪仗，你们三人跟着便可。”她还是不习惯自称朕。

铜钱迟钝，听不出来，他只道声喏，转头去找人了。百里澄影就在廊下等着。冬日正午的阳光并不强烈，映在屋顶的残雪上，反射出一片明晃晃的光。看得久了，她不由得感觉眼睛有些干涩，便稍微闭一闭眼。

忽然想起百里岑珩仍旧住在宫中这件事，她自嘲的地一笑。其实朝臣早就有所不满了，御史大夫率领着御史台的官员们一封封地上书，认为宫中事务已走上正轨，请当时还是帝姬的百里澄影放七皇子离宫回府。可他们不知道，奏折进了内阁，内阁里那三个顾命大臣一个比一个精明，对这事谁也不表态，直接就把折子递到百里澄影了手中。百里澄影也不敢把百里岑珩赶出去啊，更何况，这些递到她手里的折子批完了还要给百里岑珩过目的。

于是，御史台那些耿直的大臣不知道，他们的肺腑之言兜兜转转，就落在了他们口口声声弹劾的那人手上。他们只看到，百里澄影小小年纪就拒不纳谏，固执地要与兄长住在一起，简直荒唐。

御史台向来是耿烈忠直之臣的所在，如此一来她先失去如此多的忠臣的信任，即位第二天又被帝师骂作昏君，等她的名声再臭一点，百里岑珩大概便可以名正言顺地逼着自己这昏君让位，然后再在臣民们欢喜相庆之时神不知鬼不觉的将自己杀掉了。

思及此，她不由得叹了口气：活着，怎么就那么难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