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澄影做了个梦。

她梦见了已经去世十一年的母妃。

事实上，她对母妃的印象非常模糊了。记忆中母妃不是在昏睡就是在念念叨叨。她小的时候非常害怕母妃，因为每次她都把她死死地抱在怀里，一边还喃喃念着她听不懂的话。有几次甚至差点让她窒息而亡。从此，杨嬷嬷就再也不敢让母妃与她单独呆着了，因为母妃已经疯了。

可是在梦中，她再一次被母妃抱住。窒息的感觉汹涌而来，她能感觉到自己的脸已经憋得通红，惊恐中母妃在耳边念叨的声音竟然前所未有的清晰可闻。

母妃在说：“不是他……不是他……”

“不是他”三个字就像魔咒，萦绕在她的耳边，天旋地转，意识渐渐模糊。

这次可能真的要死了。她想。

可是突然有别的声音传进了她的耳膜。那声音极冷极冷，像是雪山千年不化的寒冰，激得她一个激灵，睁眼看到暗色的鲛绡帐顶，身上盖着的是柔软的被子，耳边百里岑珩的声音仍在继续：“……先去找赵一领五十杖。”

……他在为了自己惩罚梅音她们？这个认知让百里澄影忽然觉得他好像不那么可怕了。他还是讲道理的。她想。

所以，当百里岑珩他们发愁无人可用时，她才鼓起了勇气要杨嬷嬷。

本来以为杨嬷嬷定是被他们扣押了，可谁知，百里岑珩看向她，问道：“杨嬷嬷是谁？”

她一愣，弱弱地说：“她是我母妃的奶娘，是她把我拉扯大的……”

百里岑珩看向刘三：“去寻。让他们把晚膳布在这里吧。”

刘三领命而去。不多时，数个太监鱼贯而入，手中托着的案上是热腾腾的饭菜。他们将饭菜布在百里岑珩身边的桌子上后又都退了出去，只留一个小太监在旁侍立。只见桌子上山珍海味应有尽有，这香气让百里澄影暗自咽了咽口水。当然，这些都是供百里岑珩享用的。百里澄影则只有一碗白粥，和一碗冒着热气的黑乎乎的药。

百里澄影看都没看她，径自拿起银筷，道：“下来喝粥。”

百里澄影下了床却没找到鞋子，又不敢问，只好光着脚踩在冰凉的地上，走到百里岑珩对面坐下。旁边的小太监眼看着，似乎想说些什么，却又胆怯，还是低下了头。

百里澄影端起粥，慢吞吞地喝着，一边偷偷地打量着百里岑珩。

不愧是皇室锦衣玉食养出来的皇子，百里岑珩一言一行都令人赏心悦目。繁琐的规矩在他做来似乎变成了天生的贵气，丝毫看不出僵硬和刻板。

突然，他优雅地放了筷子，用小太监递来的锦帕擦了擦：“看着我做什么。”

百里澄影一激灵，连忙低下头作出认真喝粥的样子。他看着她手里还剩下一多半的白粥，皱了皱眉：“不好喝？”

她一愣：“不……不是……”她以前连这白粥都喝不起，那些捧高踩低的宫女们每日给她们送来的仅是饭菜混在一起的泔水一样的东西。不是没有想过抗争，可是找谁说理去？

恰好，一个太监端着两碗刚熬出来的燕窝羹进来了，对着百里岑珩躬身道：“殿下，您吩咐的燕窝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