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屏风后的身影却站了起来,下了床。他绕过屏风,便看见那平日里低到尘埃他连看都不屑一顾的人,一身华服衬得她面容姣好,大大的眼睛里虽然充满了胆怯却仍强迫自己抬头直视着他,单薄的唇一开一合,声音虽颤但仍是凛然:“大胆贼子!父皇尸骨未寒你便要诛杀我这个储君么!”
百里岑珩一愣,凌厉的眉眼间杀气一敛,但很快冷笑出声:“呵,你那一千禁卫早被我诛杀殆尽,砧板上的鱼肉竟也敢呵斥于我?”说着,染血的剑尖便抵上了百里澄影的咽喉,她那白皙的颈项上便流下了一抹殷红。
感受到脖子被冰凉的利刃刺入的疼痛,百里澄影身体一抖,眸中凛然荡然无存,泪水溢了上来。她颤抖地望着他,哀戚地道:“七皇兄……”
被她那样望着,饶是冷漠如百里岑珩也不免产生了些许怜悯之情。然而,这并不足以让他改变决定。心念一转,他的手就要往前递去。
“七皇兄!”她突然叫道,或许是濒死的求生本能让她忘却了畏惧,“你若是杀了我,不免让世人诟病,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弑君之罪会伴随你一生!就和父皇一样!”
百里岑珩一顿,笑道:“你以为我会在乎?”
“百姓会在乎!百官会在乎!你名不正言不顺,杀兄弑君,要真正收服百官想必非常费劲吧!你不杀我,我可以做你的傀儡,你才是幕后的皇帝,岂不很好?”
话说完了,她的心提到了嗓子里。父皇的事情是她听到他濒死之时的絮语猜的,但是她别无选择,只能赌一把。她的生死全掌握在这个男人的一念之间。
百里岑珩眸色一动,是啊,若是杀了她,后续打扫会很麻烦。留着她,几个皇兄便全成了乱臣贼子,再无翻身余地,而他则可因护驾有功,名正言顺地进入朝堂权利最中心。意念一定,他敛了一身杀气,俊秀的眉眼舒展开。他收剑,对百里澄影道:“殿下受惊了。有臣在旁边护着,这剑就不必拿了。”说着从她手中拿走了宝剑,又俯身将她抱起,动作轻柔:“地上凉,您怎能光着脚站在地上?”
百里澄影由着他将她放在床上,又扯过被子将她盖住。这时的他温柔得能溺死人,似乎刚才的杀神只是一个错觉。
“离天亮还有一会,殿下可以睡一觉,臣就在旁边守着。”百里岑珩温柔低沉的声音在她耳旁响起,带着蛊惑,“明日朝臣会来觐见,殿下可得好好养精蓄锐。”
刚刚脱离生命危险,她本来毫无睡意,可是听到他的声音,眼皮却不由自主的越来越沉,直到失去意识。
看着她睡着,百里岑珩直起身子,冷哼一声,处理善后事宜去了。
第二日,大臣们惊讶地发现,局势并没有大变,帝姬顺利发布即位诏书,为先帝敲定了入葬仪程。甚至今晨各位重臣就收到了帝姬的口谕,于太和殿召见他们。
前夜的血雨腥风仿佛是众人做的一个梦,天亮了,梦就醒了。
可是百里澄影知道,她的噩梦才刚刚开始。
一大早,她就听到了百里岑珩那温柔低沉的声音。“殿下,该起床了。”她迷糊地翻了个身,却突然一个激灵清醒过来。睁眼便看到百里岑珩那似笑非笑的面容。他似乎一夜没睡,身上还穿着昨夜的白衣,仍旧带着血腥气。饶是这样,他也是面如冠玉,气定神闲。
“七皇兄怎么还没走?”她戒备地看着他,小心翼翼地问道。
百里岑珩不答,冷冷地道:“快起来,今日你要接受群臣拜见的。”
她被这冷冽的声音吓得一个激灵,飞快地爬起来,却不知接下来该怎么做。
百里岑珩冷哼一声,她又哆嗦了一下。好在他的注意力并不放在她身上,回首吩咐两个刚刚进来的宫婢:“按皇储制,为殿下更衣。日后你们便贴身服侍她。”
宫婢齐声应是,百里岑珩便转身出去了。百里澄影暗自松了口气,由着那两个宫婢摆弄她。
“你们……叫什么名字?”百里澄影有些怯怯地道。从小到大,除了杨嬷嬷,还没有人这样服侍过她,她见过的宫婢们总是会欺负她,克扣她的衣食,对她百般嘲弄。
大一些的宫婢先回道:“回殿下,奴是墨兰,她是碧竹。”
皇储的礼服甚是繁琐,再加上梳洗,居然用了整整一个时辰。待百里澄影出门时,日头早已升了老高。百里澄影迎着日光不由得闭了闭眼,似乎仍觉得有些不真实。好不容易活了下来,接下来她就要抱紧七皇子的大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