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姑姑不好直接发作李菲雪,只得撵着四大丫鬟做筏子。
念浅安笑中带泪,鼻音浓重,“姑姑别怪她们,我自己没忍住,她们总不能逼我硬憋着不哭。恸哭才伤心伤肝,我和菲雪姐姐这是喜极而泣、喜极而泣。”
李菲雪泪中带笑,挨着念浅安抿着嘴难得面露窘迫,“姑姑别动气,是我一时莽撞,不关小豆青她们的事儿。”
周姑姑见二人姐俩好一唱一和,偏哭哭笑笑泪人也似,即觉稀奇又觉头疼,到底只数落了几句便作罢,佯怒着剐了四大丫鬟一眼,“还不快服侍太子妃净面梳妆,好生送李良媛回东宫!”
对外称病的李菲雪是悄悄来的坤宁宫。
四大丫鬟忙捂着脑袋吸着鼻子应是,小豆青小豆花掩护李菲雪摸回东宫,远山近水则簇拥着念浅安回正殿。
周姑姑抬脚进偏殿,瞧清屋内情形只有惊愕没有慌乱,跃入脑中的第一个想法竟是:太子妃和李良媛那一场莫名其妙的哭,果然并非因为悲恸或害怕。
敢在坤宁宫亲手杀人,何来悲恸岂会害怕?
李良媛哭花妆容,表面灰白的脸颊底下透着红润气色。
没有太子太子妃默许,李良媛如何做得到长期装病?
她历经两朝,见识过万寿宫晴雨,经历过坤宁宫冷暖,如今的东宫倒叫她看不明白了。
周姑姑心绪复杂,满面沉吟地开了口,“将尚郡王妃暴毙的消息送去养心殿。再告诉刘总管一声,东宫代近卫队长林松从义庄抬了两具尸身进慎刑司,说是被尚郡王妃灭口的人证,事关当初小李氏谋害乐平郡王妃一节。另有陈总管捉拿进宫的十然,并内务府东宫大厨房的几个太监嬷嬷。”
说着语气微顿,脸色再次泛起乌青,“还有姜姨娘那对腌脏货吐出的供词,慎刑司是否要留档,请刘总管给句明白话。”
束手退到一旁的知木捧着满是血污的抹布,面无人色地骇然点头。
周姑姑只论结果不欲多事,交待完到底没忍住八卦了一句,“尚郡王,真的不能生?”
“小三,真的不能生?”周皇后也正八卦,看向净完面正捧水喝的念浅安,眼中兴味浓郁,“昨儿小豆青找上门透了这句话,否则周姑姑哪会糊里糊涂地帮着设局套牢姜姨娘和那侍卫?”
念浅安心下苦笑:若非李菲雪自带先知光环,并且是个神队友,鬼才知道尚郡王能不能生!
面上却冷笑,“自然是真的。三嫂打着借腹生子的主意,难怪选在今天爆出喜讯。到时候姜姨娘来个难产或产后大出血,正好去母留子偷天换日,三嫂再来个受惊早产,孩子的月份也好遮掩。”
可惜载在了李菲雪手里。
正室假孕妾室出轨,鬼都不信尚郡王这个当事人兼一家之主毫不知情。
皇上是被迫喜当爹,尚郡王却是自愿喜当爹。
念春然忍受家暴仍端着贤良范儿,尚郡王妃机关算尽只求面上风光地位稳固,脑回路一个比一个感人。
果然爱是一道光,绿得奇葩夫妻都发慌。
果然人生哪能没点绿,尤其是尚郡王这种直男癌的人生。
皇子不育而无嗣,说来并非要命的缺陷。
除非尚郡王,不甘无嗣,不想只做皇子止步郡王爵。
她看透本质,周皇后自然也想得通透,兴味化作讥诮,“身子不好,或许能治。心思不正,谁也治不了。今儿这一劫,小三要怨就怨自己自作自受。”
念浅安捧着热水小口小口喝,眯起哭肿的眼皮,“多得母后信任,周姑姑鼎力相助。不然真叫三哥三嫂生别人的娃养别人的娃,混淆皇室血脉,那可就一绿绿全家了,谁受的了!”
周皇后幸灾乐祸,咯咯直笑。
念浅安觑着周皇后的笑颜,这才捏着鼻子小声道:“菲雪姐姐杀了三嫂。”
“她不是有话要问小三媳妇,怎么就动了手?”周皇后亦只见惊诧不见慌乱,随即不以为然,“小三媳妇面甜心苦,光凭她先后两次谋害你和小四媳妇的子嗣一事,就足以定她死罪,大李氏杀了她,不过是好死还是惨死的区别罢了。你方才哭成那样,是怕大李氏一时冲动,事后牵连东宫和李家?”
尚郡王妃该活该死,按说只有皇上皇后有权处置。
李菲雪越俎代庖擅行死刑,后续确实有点麻烦。
周皇后见念浅安不答,只当自己说中了,“你想怎么保大李氏?”
念浅安任她误会,摇摇头含糊道:“杀人偿命。”
嘴里这么说,心里想的却是挑个黄道吉日让李菲雪暴病死遁,简直完美!
周皇后不无意外,挑眉盯着念浅安看了半晌,眼底若有所思,忽然没头没尾轻声叹,“我还以为,我这个无为而治的中宫已经够我行我素了,没想到,你才是真正离经叛道的那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