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世杰说:“焦师傅,拜托了,动手!”
焦俊青转过身子,却迟迟不肯动。
张世杰催促道:“焦师傅,吾已尽知你心意,汝且大胆施针。张全、张福寿,你们记着,无论发生什么情况,都不能为难焦师傅,是我让他这么做的。焦师傅施针以后,速速派人送焦师傅下山。”
张全、张福寿相互对看了一眼,齐齐说:“诺”
焦俊青说:“太傅,向时吾已有言,若是太傅没了,我焦俊青必不独活,求太傅成全!”
说毕,焦俊青随即默默然而庄重地独自行了拜师礼。
注:焦俊青是说刚才我已经说过,如果太傅死了,我也会随着太傅殉国的意思。焦俊青平是没有资格做太傅弟子的,但是面临可能的战死的时候,焦俊青主动给张世杰行师生礼,就是主动愿意以弟子的身份,追随张世杰,这样他就有权利同时也是有义务,跟随张世杰战斗殉国,这是以死相随的意思。
张世杰坐在胡床上,接受了焦俊青的拜师礼,两眼垂下清泪:“好,好,是我中华男儿的风骨。”
接着,手就摸索着,从腰间结下一块玉珏,拿着递给焦俊青:“俊青,家贫出孝子,国难见忠臣,你把这个玉珏拿好。”
焦俊青双手接过了玉珏,垂手侍立。
注:玉珏yju是我国最古老的玉制装饰品,为环形形状,有一缺口。在古代主要是被用作耳饰和配饰。小玉珏常成双成对地出土于死者耳部,类似今日的耳环,较大体积的玦则是佩戴的装饰品和符节器。此处张世杰摸出腰间悬挂的玉珏,是表示对于焦俊青认可的信物。
注:国难见忠臣,此处的“见”是“现”的通假字,表示表现、显示出来的意思。
张世杰说:“张福寿。”
张福寿立刻走前一步:“老爷。”
张世杰说:“你速速带着焦俊青离开,切切不可返回。”
焦俊青连忙反对:“老师,若是如此,学生断断不敢奉命!”
张世杰问:“俊青,你可知过不了三刻,你便是想要离开,也离不开了?”
焦俊青双手抱拳在胸口:
“老师,学生虽然愚笨不敏,但是原来师从道医一脉,推演数术,子午流注,天机生气,原本是一脉相承,互为表里而运化,治病不畅晓天时地理人情风物,不可能有长足发展。
其实说起来,那伪元现在蒙古万户吐鲁克账下有一个师爷,我们甚至都曾同为同门师兄弟,不过他长我十多岁,我们同窗在不过一两年,此后他就下山游历,那是真真一个狠人,道心坚毅,不慕虚名,非是不慕虚名,实乃以身践道,精专执拗,此人医术胜我多已,而观表及里,见微知著,即便是师傅也常常夸奖,但是他最擅长的,还不是这些,乃是毫不受外物的拘束此人只是过于慵懒俗务,只是有时候代师执教,我等同窗仍然受益良多。
就是能够亲眼看到一个惊才绝艳之辈,如何成长,如何思考,如何探索,如何验证,也如何改正错误。
如今又有二十多年,难以这位师兄成长如何。前一段,听到此人名号,竟然并不变更,想那吐鲁克有此人相助,虽然不能算无遗策,但是时间长了,必然危害甚大。
少公子唤我来时候,太傅急火攻心,若不是我采用非常手段,不许多时,气绝身亡,只在五五之间。即便是勉强熬过不死,头风头涎一时壅塞,就会口眼歪斜,思虑妄断,甚至语言糊涂不清。
太傅乃是武将出身,学究天人,这时候出现这种症状,显然是压力极大,太傅能够在如此危难情况下,仍然力克伪元大军,绝非怯懦之辈,这时候出现这种压力极大的情况,以常理揣测,无非第一,国祚存休第二,大军翻覆,绝不会是个人荣辱。
太傅出现这种情况,是因为九连环出现,那个九连环我们都看见了,实在耀眼夺目。
如此耀眼夺目,在我大宋军队目前处于弱势的时候出现,大体两种可能最大,第一种,我们有强援出现,他们能够制作和施放宋、元两军目前都做不出来的传信火箭。
第二种,我们有强敌出现,他们给伪元打气,即将发起攻击。
至于第三种,有强大第三方,那么他们向我们方向施放如此巨大明显的传信火箭,并不明智。所以不太像是第三方,如果是,那么他们也跟我大宋的关系更好一些。
有如此猜想推测,结合起来判断,既然是友非敌,那么太傅又如此心焦,显然不合逻辑。
这就说明,还有隐情,他们或者是友军,或者我们的机动力量,甚至各地勤王兵马,从南边海岸方向登陆,他们施放火箭为了向我们报送消息,需要我们放心坚守,或者派人接引,太傅因为我们错失了他们的准确方位,而十分忧愁
嗯,当然也存在一种可能,就是对少公子,缺乏大将的敏感和缜密而失落,但是以太傅的地位和眼界,后者可能性不大。
那么,就是有些急迫和忧愁。
既然友军将来,但是太傅仍然如此忧愁,那机会只有一个力量就是伪元也看见这些传信九连环,他们会加紧进攻。
我们已经被伪元步步为营,太傅并没有沮丧如此,说明不是因为单纯的加紧进攻,而是可能因此我大军倾覆。
但是更有可能太傅在谋划一场惊天阴谋
这个阴谋或者一举杀伤伪元重要有生力量,足以改变战局,或者我大宋就此覆灭,国祚就此国祚国祚”
注:国祚读音uzu,是指王朝维持的时间,也指国家的福运
焦俊青在向张世杰阐述他要坚持留下来同生共死的理由,说着说着,似乎有所明悟,焦俊青声音慢下来,停了下来,双目电转,看向张全,紧紧盯着张全的脸,接着,又看向张世杰,喃喃自语道:“是了,是了,我知道了。”
张全又听到“我知道了”登时就想起自己父亲也说“我知道了”那时候的情形,想想父亲就是因为明白了某件事情,而做了诸多准备,后来,嗨,不说也罢,不过现在:“焦师傅,您知道什么了?”
焦俊青看了看张全,似乎精神还沉浸在某种东西里面,然后困惑地看向张世杰,张世杰对着焦俊青点了点头,焦俊青于是开口:“派来劝降的韩子正,我方才和兵士交谈中,曾经听到过,说是韩子正是吐鲁克和张珪派来的,已经是第三次了,这第三次,我们太傅设计,杀了他们一个什的蒙古兵,还让韩子正高高兴兴回去复命,所以我们的将士很解气。不过,这个事情也说明,现在,当前进攻的主力,最高级别是吐鲁克和张珪两系少年将军,他们是蒙古兵和汉兵中都有最大后台的人马。
劝降一国太傅,不是这样两个人应该做或者能够做到的,这个固然因为太傅极为杰出,但是,也存在一种可能,虽然看起来不大,甚至很荒谬,那就是都元帅张弘范,失去过来的机会或者行动能力,因为劝降步军兵马虽然多过大宋,但是水军却远远要若于大宋的一国朝廷,根本就不是这样两个孩子将军可以把握的,或者有实力做出恰当承诺的。
毕竟,我们现在已经和伪元打成了彻底的混战。
所以,伪元的都元帅,可能因故,至少暂时是失去指挥能力了。
这才是太傅要想力挽狂澜的机会。
但是这个机会,必然极为凶险,且稍纵即逝。
这个机会的到来,跟九连环有关。
甚至太傅不惜以命相搏,需要现在暂时恢复良好的状态,示敌以强!
但是很可能是同归于尽。”
张世杰不禁连拍三下案几,哈哈大笑,病态竟然似乎好了大半:“好一个焦俊青,果然俊杰青出于蓝,我今日收的好门生,那么我且考考你,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我又设下什么埋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