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无金悄悄躲在树后,只见草动声已经靠近,路无金呼吸几乎停止,不敢做出细微声响,待到黑衣人高大的身子自他身边经过时,路无金在那一瞬看到黑衣人的手,在抖动着。路无金瞧见那只抖动的手时几乎便要猛地起身用手边匕首杀掉黑衣人,但是就算是这种情况下,这个黑衣人却仍旧给了他无限的恐惧,跌入冰窟的恐惧。
黑衣人终于没有发现就在身边的路无金,朝着酒坛处奔去,他或许还在想“这家伙终于没力气了”,便冲了过去。黑衣人看见的却并不是想象中的倒地的路无金,而是一个酒坛,月光微微,看不甚清。
黑衣人顿觉上当,却再想到路无金的缩骨功时掏出数粒黑色圆珠向着那酒坛打去,“嘭”的一声,酒坛碎地,哪里还有人?黑衣人此时才发现时,便已晚了。路无金早就顺着黑衣人经过的草丛偷偷爬走,逃了。
黑衣人四望之下见四处无声,也无草动,便察觉路无金很可能就躲在附近。反而镇定下来,将伤口止住,这才缓缓将附近巡了一遍,却哪里还有路无金的痕迹?黑衣人遍寻无果,回到酒坛处,拾起酒坛坛底
却说路无金虽是逃了,却也没逃,因为此处山路若是出去便会被发现。所以便绕着逃到了山的另一边,方寻一处休息。他已实在太累,心中想着,经此一战,恐怕要少活十年。便将坐下,谁知在坐下时便一屁股滚了进去,原来此处还有一个山洞,路无金心中疑惑,想是人力挖掘的,若是此处还有敌人,岂不是自寻死路。
想罢也不顾自己情状,便吃力爬起又绕了开,寻着路,踩着草丛,离了英雄山,寻了不远处坐下,也不管什么虫兽,竟自坐下休息。路无金负有盗圣之名,身边自然不乏救治伤病之药,便自身上取出药丸吞下,又将外敷药膏抹在各处伤口上,又取了点驱虫药撒在四周,便开始运功疗伤。
寂冷的月,寒冷的风,喧嚣的虫声,却无法掩去英雄山那微薄的血腥味。炎炎夏日,却为何总伴随着冰冷的夜,是对经受恶毒阳光的人们的一点慰藉,还是冷月与炎日的抗争?虫声了了,风声萧萧,却无人为此作答。只余那寂寥的月,寂寥的风,寂寥的虫声。
若非路无金经历无数次的生死徘徊,今夜只怕凶多吉少了。
却说另一头,任不在吃过晚饭,这段时间的休息,身体也好了很多,正躺在床上,支开窗户,望着圆月发呆。却不知此时的路无金刚刚摆脱死亡的威胁,正自疗伤。任不在忘了一会儿,轻声说道:“想不想知道董妹子哪里学的?”
忽然窗外树顶飘落一人,穿着清风剑派衣服,风度翩翩,虽有数片落叶挂在身上头间,却更加衬托此人的潇洒俊朗。只可惜此人并不潇洒,他就是董习,外表看来定是翩翩公子,事实上却只是个老实人。只是他这个老实人却又有些不同之处。
“什么哪里学的?”董习身上并没有带着配剑,落地后似乎觉得双手不知放哪,便索性便靠着苍树双手环抱。只是这般在旁人看来更增潇洒随意之态而已,任不在与董习算是共处三年,彼此也颇知习性。所以此幕在任不在眼里总是有点奇怪,有点想笑。却还是一本正经的说道:“小妹今天所为,若不是有人把她教坏,就是读了不好的书了。你虽然在外面,想必还是听见了吧?”
“嗯嗯,”董习脸色微红,只不过在灯烛照耀下并不显眼,接着又道:“莲妹很少和外人接触,而且清风剑派远离烟花之地。我想,是不是从哪买来或者找到的书?”略带着询问的口气,忽然又明白什么似的望着任不在,道:“你都猜出来了,跟我说什么?”任不在咧嘴笑道:“我正打算去偷书。”
“跟我说有什么用?”
“我怎么听着有点醋味?”任不在有点想作弄作弄他,忽的又想到:“哎,跟董妹子呆久了,连我也学坏了。”便又嘿嘿笑了起来。谁知这话却是触怒了董习,董习声音低沉,却不失严厉认真,道:“任不在!开玩笑要适可而止。”
“好好好,我就是想跟你说一声,待会儿别把我当逃犯一样拎回来就是”任不在算是怕了他的认真的性格。接着道:“还有,就是树高风冷,要看住我在旁边屋内也行,实在不行,这儿铺小,咱俩抱一块睡觉也成。”
饶是认真如董习,也被任不在逗得有点想笑,终于还是忍住,道:“今晚景色很好,月色清冷,在树顶赏月最有气氛。”转身留下这句话便又飞身上树了。任不在也不管那多,望着窗外的树道:“等我伤好了,便一起赏月吧。一个人,实在不好。”
说完这些,任不在忽然觉得有点伤心,想是觉得孤身赏月,无人伴双影摘盘,空枝丫这般孤独寂寥的情景了。任不在终究还是打败了无由来的悲伤,起身下床,穿好破布靴这破布靴后来也被董莲抢去补了补。出了房门,又对着董习所在低声道:“待会儿我要是被罗师傅当淫贼抓了,董兄可别不管我啊。”
此时帮派弟子尚在吃饭,此时去了正好行窃。任不在自然便是算准这一时机下手,垫着脚,耸着身。
这模样别提多猥琐,偷偷溜进了院子,左瞧右瞅。四际无人,任不在悄悄来到董莲屋外,见烛火未点幸好月色甚明。任不在暗道:“很好就这么办。”便偷偷溜进董莲屋内,一旁是董莲卧房,一旁是书房,中间便是客厅。
任不在先在客厅将各处查看过后又到书房寻觅,最终却还是无所收获。
待到卧室时,任不在却犹豫了起来,暗道:“这样不好吧?不如直接问得了,不过以董莲脾性,一定会踢倒钢板。
不如假装被她抓住现行,被逼问出来。这样以较低的姿态加上陈恳的认错,又是出于对董妹子的关心。妹子心又软,一定会”
任不在心中计策已定,便准备先躲在外边,趁着董莲快回来时进门,如此一来也不会被过分责备。
如此想着便打开门正准备退出去,谁知就在此时董莲便已在外面看得清清楚楚。
任不在望见董莲,董莲望着任不在,似笑非笑。任不在心知不好,暗叹道:“得,这下玩完了。”
屋内已点燃了蜡烛,将房屋照的亮堂。董莲似笑非笑的坐在一旁,路无金站立一旁,跟着赔笑。
“说罢,我看看你有什么理由。”
“没啥,就是想来看看”任不在话到嘴里却又止住。
“看什么?”董莲似乎饶有兴致。任不在正欲说话,又被董莲打断:“不急,我先看看我的好哥哥动了我的哪些东西,再决定是不是该将此事告诉小师妹,或者告诉罗师傅、掌门。”说着也不顾任不在满脸悲愤的表情在客厅踱来踱去。
“这桌子动过了,这儿有手指印。”
“凳子也动过了,找的是什么呢?还是说怀疑我藏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了?”董莲回头看着任不在,任不在正欲解释,董莲却打断道:“不用解释,没我的允许你要是说了半个字,吐了一点声。我就大叫你非礼我。”
终于将客厅检查完,又转步进入书房,董莲缓缓道:“不在哥,夏天记得多洗澡,一身汗味。就算你躲过了我的眼睛,但是却躲不过我的鼻子。”任不在有些疑惑,在自己身上闻了闻,确信了自己确实并没有什么汗味,可能是这丫头属狗吧?
董莲回头看了看在自己身上嗅了两下的任不在,笑道:“我知道你在心里骂我狗鼻子灵,不过只要是在心里骂,我也不介意。”任不在只觉这小恶魔实在难缠,偏偏在这种事情上敏感得远超常人。
董莲左右查看,似乎都被动过,随手拿出一本书,翻了几页,嗅了几下。轻轻道:“不在哥,你是在找一本书呢?还是纸条之类的?对了,没我的允许,你不能说话。那么让我来猜猜,是就点头,不是就摇头,知道了吗?”任不在用力点头。董莲看着任不在奋力点头,顿觉有趣,不禁失笑。
“首先是一本书对吗?毕竟每本书都翻得这样仔细,不可能是找夹藏什么东西。”
点头。
“每本书都看的这样仔细,是在找某一句,某一字,还是什么?”
摇头
“武林秘籍?你又不需要,已经这么厉害了。”
点头。
“是书,却又不是某一字句,又不是秘籍。是书吗?”
任不在想了想,总觉得应该不止,却又不知该点头还是摇头。
“是也不是?那就是不止?”
点头。任不在此时知道,只要帮助董莲猜中。董莲心里高兴,志得意满,必然不会为难任不在,指不准还会听取任不在的意见。
“包括但又不止,那是什么?诗词曲?表赋行?”
摇头。
只可惜董莲耐性不足,再也想不出了,便不耐烦道:“你说是什么?”
任不在便说出心中疑惑。董莲听罢,竟自脖颈赤红到了耳根,正要大叫。任不在见机赶紧捂住董莲的嘴,低声道:“是你允许我说的,要说话算话。”董莲点点头,任不在这才将手拿开。
“呵呵,先不谈这个,我先看看你有没有进我卧室,你要是进了就死定了,呆在这不许动。”说着便走进卧室。任不在大感庆幸,还好自己最终还是没有踏入一步,不然就完了。
不到一会儿,董莲走了出来,红晕退了大半,烛光之下,甚是动人怜爱。董莲笑道:“不在哥,里面确实没有你进去的痕迹。我为什么会那些,只是因为我小时候确实见过,不在哥你应该知道我的身世吧?”曾经的痛苦,如今却只是轻描淡写的如同陌生人一般谈论着。任不在突然又有些伤感,轻轻地将董莲抱入怀中,董莲也温顺的像只小猫,只是静静的感受那温暖坚实的胸膛。任不在将董莲视作小妹,温柔的松开,道:“今晚的事,可以饶了我吗?”
“哇,不在哥。人家正感动呢。”董莲破涕为笑,故意板着脸道:“你死定了了,我要跟小师妹告状去。”
“好好好,你快去吧,我还要赶紧滚呢,要是让母老虎发现可就糟了。”
“嘻嘻,这话要是让罗姐姐听见了你可就糟了。”
“罗姐姐?”任不在有点糊涂。
“就是罗师傅啦,女人都喜欢自己被叫年轻,学着点吧。”
“唔。”
任不在正待出门,董莲轻声问道:“我做了那样的事,不在哥会不会讨厌我,和讨厌妓女一样。”
“不会的傻妹妹,不在哥最喜欢董妹妹了,当然那件事我会好好和他解释的。只不过以后可不能这样了。”
“嗯。还有,不在哥。”
“什么事?”
“你刚刚说最喜欢我了吧?”
“嗯。”
“我要把这句话原原本本告诉师妹。”
山外野地,虫鸣水渐。唯有一点火光,在月色下摇晃,这山野之间,居然有一火堆。火堆上正烤着一只肥硕野兔,火堆旁围坐着一对男女,女孩儿娇小玲珑,惹人怜爱。男孩身长七尺,却有些瘦弱。二人正围着火堆。
女孩儿抱怨道:“老哥,去死吧。哪有这样对妹妹的,我是你亲妹妹吗?住就是荒郊野外,吃就是兔子兔子。哼!”说着便气鼓鼓的转过身去,不愿再看向他哥一眼。
男孩无奈,赔礼软声道:“妹,是哥不对,可是银子丢了住不了店也点不了饭不是。你先将就将就。我们这样出来不也顺便历练一番了吗?”
“咦,妹,怎么哭了。”
“就不该听你的鬼话,说什么找公孙姐姐玩。”
“确实是哥错了,不过这回哥不是给你立了个榜样吗?”男孩轻声叹了口气。
“什么榜样?”女孩没好气的问道。
“家里人逼亲就先逃到朋友那里躲一阵子。”
“公孙姐姐跟你才不是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