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狮子吃羚羊,人吃面包,你觉得是为什么?没有什么理由嘛,如果非要说的话,那就是饿。”
“你吃人?”
“吃啊,我比较喜欢先油炸一下。”
“迄今为止你吃过多少人了?”
“你会记得自己吃过多少片面包吗?”
“总之……我的味道应该不好吃,我好几天没洗澡了。”
“所以说我会先油炸一下啊,再说了,人脏不要紧,血一般都是鲜的。”管家舔了舔嘴唇。
拉斐尔此时已经上了楼梯,他随意走动着,像是在寻找什么。
“那你还等什么?动手啊。”
“你知不知道比饥饿更难熬的是什么?是寂寞啊,你先陪我说说话吧。”
“真是只古怪的猪,那我问你,关于这里的传说,是真的吗?”
“当然是。”
“那伯爵、凯瑟琳公主、朱丽叶后来到哪儿去了?”
这个问题从拉斐尔第一次听说威廉古堡时就想问了,没想到今天竟然能问“当事猪”。
“你问这个干什么?”管家避而不答,低声道:“我告诉你,其实他们是吸血鬼。”
“吸血鬼?”
“哎呀,你懂的啦,就是那种常见的设定。悄悄告诉你哦,伯爵大人呢,习惯在吸完血后开始打呼。而凯瑟琳公主,专吃有AB血型的公老鼠。”
“这都什么怪癖?咦,墙上很多画呀。”
拉斐尔来到了一条长廊上,整面墙上都挂满了画像,不知为何,竟没有被大火烧毁。
“这个满脸络腮胡的应该就是伯爵吧?看上去也不是很凶啊?那个拥有一双蓝色眼睛的美人想必是凯瑟琳公主,啧啧,美人啊。”
“这种时候还有功夫看美人?受死!”
明明刚刚气氛还很和谐的,没想到管家突然变脸,抽出一把斩骨刀扑向拉斐尔。
拉斐尔早有防备,侧身闪过。
砍砍砍砍砍砍!
闪闪闪闪闪闪!
拉斐尔找准时机,一刀精确地捅进管家的胸膛,谁知管家只是身形略微凝滞,连一滴血也没有流。
拉斐尔来不及抽回匕首,就被管家撞开。
“你是猪,不是屠夫,干嘛拿着把斩骨刀?你这家伙杀不死的吗?”拉斐尔不停后退。
“少废话,受死!”
一点儿也不优雅。
很快,拉斐尔便落了下风。
管家仿佛不会疲倦一般,疯狂地挥舞着刀,而拉斐尔的动作却越来越慢。
他的衣服已经有好几处被划破,右脸上一道血痕从上到下。
刀迎面朝拉斐尔劈下!
他随手从墙上拆下一幅画,举在身前阻挡,刀却没有落下。
管家阴郁地盯着他。
拉斐尔看了看这幅画像,“你以前的样子可比现在好看多了。”
“你怎么会知道?”
“很简单嘛,大火之后画像能完整地保存下来,本就是不合理的事,当我快要看到你这一幅时,你脚步微顿,呼吸变得急促了一点点,然后突然出手。这还不能说明问题吗?虽然不太懂具体是怎么样的,不过现在你的把柄在我手上了。你再乱动,我就毁了这幅画。”
管家脸色更加阴沉:“真不该和你废话的,早知道你进门时就该一刀杀了你。”
“哼哼,晚啦,没听过反派死于话多?”
“那你话这么多怕是也活不长。”
“你这只猪挺能说啊,”拉斐尔作势要撕毁画像。
“等等!”
“怕了?怕了就老实回答我的问题!”
“哼,你想知道什么?”
“伯爵他们呢?你没死,他们想必也没死吧?”
“当然没死,不过也比死好不到哪里去。”管家谈起他的主人语气并不显得如何尊敬。
“他们在哪儿?”
“你真想知道?”
“少废话,快说!”
“那就跟我来吧。”
管家领路,拉斐尔保持安全距离地跟在后面,只见管家一路向下来到了古堡的地牢门口。
阴森,潮湿,散发着令人不安的气味。
“来这里干嘛?”
“你不是要见伯爵吗?”
“他怎么会在这里?”
“他当然会在这里。”
管家拿出钥匙,打开地牢门锁,推门而入,拉斐尔紧随其后。
地牢内什么也没有。
什么也没有的意思是,除了白骨、牢笼、刑具之外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东西。
管家继续往前走,待到地牢的中央,他拨开稻草,撬起一块木板,一道深不见底的楼梯出现在眼前。
很久以后,拉斐尔已经记不清下了多少层楼梯。
“这么深?这是要下地狱吗?”拉斐尔忍不住吐槽道。
“嗯,差不多要到了。”
终于,面前不再有楼梯。
他们来到了一个幽深的洞穴,洞穴里弥漫着难以忍受的腥臭味,头顶倒悬的钟乳石像随时会落下的尖刀,洞穴四个角落的火盆里燃烧着碧绿色的火焰,洞穴中间隐隐约约有些东西,看不太清。
拉斐尔不等管家开口,径自朝洞穴中间走去。
在碧绿色火焰摇曳下,拉斐尔看见洞穴中间是一个漂浮着无数秽物的巨大血池,腥臭味就是从这里传出来的。
“难道……”拉斐尔倒吸一口凉气。
管家指了指血池边沿,拉斐尔这才看到那里有一个人,一半身体浸在这血污之中。
“伯爵?他这是怎么了?”拉斐尔看着伯爵紧闭的双眼,苍白到近乎透明的皮肤,完全不明白这个杀人魔是怎么了。
正当他恍惚时,一把刀朝他背后劈来!
糟了!
拉斐尔向左闪避,管家的斩骨刀却已砍入他的肩头,他没有选择,管家这是要拼命了,于是拉斐尔立刻撕毁了管家的画像。
画像被撕毁后,一道金色的闪光从中溢出,仿佛脱离了画像的掌控,直接注入了管家的身体内。
“啊啊啊啊啊!不!你不要回来!我好不容易才能活着!”管家疯狂地撕扯着自己的身体。
他扯掉了自己的手臂。
他扯掉了自己的皮肤。
他扯掉了自己的头。
就像蜕皮的蛇一般,管家整个猪的外皮都脱落在地。
猪外皮下的,是一个人。
一位老者。
黑色的管家服,白色的手套,干练的短发,整齐的胡须,他朝拉斐尔优雅地鞠了一躬:“您的恩情,鄙人没齿难忘!”
真正的优雅。
“你是谁?”拉斐尔本以为毁掉画像之后,管家会直接死亡,没想到竟是蜕了一层皮,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您的伤口在流血,请容我为您包扎。”
拉斐尔这才注意到肩头伤口溢出的血正源源不断地被吸入血池,“不用了,我自己来。”
他撕下衣袖,简单地包扎了一下。
他可不会再轻易相信古堡里的任何人。
“请您允许我唤醒伯爵大人。”老者语气诚恳道。
“喂喂,怎么可能啊?伯爵是个全国著名的杀人魔,你刚刚一刀差点把我砍死,现在你要唤醒伯爵?你觉得我像个傻子吗?”
老者理解地点了点头,“几百年了,也不急于一时,我对您只有无尽的感激,绝无任何恶意,您愿意听我为您解释前因后果吗?”
拉斐尔怀疑地看着他,“那你先回答我,你究竟是谁?那头猪又是谁?”
“真是失礼了,竟然忘了自我介绍。我名叫杰特门,是城堡的管家,您问的这只猪,是我灵魂中残暴邪恶的一部分,之前一直由他控制着我的身体,直到那副画像被摧毁,我才重新夺回身体的控制权。”
“嗯……有点复杂,不过我大概明白了,就是说那副画封印着你的大部分灵魂,对吧?”
“是的。”
“那……那一身猪皮被撕开后,你不应该是全身赤裸的吗?怎么会穿着衣服带着手套?”
“您的这个问题恕我无法回答,这恐怕涉及到人设以及儿童心理健康问题。”
“嗯……那好吧,你、你先把刀从地上踢过来,然后我听你说。”拉斐尔实在是对那把斩骨刀心有余悸。
“遵命。”
管家杰特门照做后,缓缓说道:“我被困在猪的体内虽然不能说话,但我能听。这一百年来,陆陆续续来过许多冒险者,非常遗憾,他们都被另一个我杀掉了,不过我从他们口中的信息,大致拼凑出了城堡外流传着的故事。您说伯爵大人是个杀人魔?”
“不是我说,是大家都知道啊。”
“伯爵大人是一个强大而仁慈的领主,绝对没有做过那等丧尽天良的事。请您听我说那天发生的真相。”
杰特门口中所说和拉斐尔以往的认知完全不同,他怀疑地盯着杰特门,想从他的表情中读出真相。
“传说中所说的大部分事情都是属实的……”
“你看你看!还说不是杀人魔!”
“请您听我说完,”杰特门语气依旧诚恳,“传说中发生的残忍虐杀确实属实,只不过凶手并不是伯爵大人,而是另有其人。那人追求凯瑟琳公主,遭到了伯爵大人的反对,没想到他竟想出了这种手段来报复。”
杰特门脸上第一次出现了怨恨与恐惧交杂的表情,“舞会那天,那人先是绑架了凯瑟琳公主,逼迫伯爵大人就范,然后用恶毒的黑魔法控制住了伯爵大人,我的灵魂也被抽取出来,沦为了他的傀儡,罗密欧与朱丽叶一开始就被杀死了,伯爵大人与朱丽叶根本没有任何不清不楚的关系,接下来的故事就和传说中的一样,只不过虐杀宾客的是他,而不是伯爵大人。”
“这只是你的一面之辞,我凭什么相信你?”
“请您想想,故事是怎么流传下来的?也是幸存者讲述的吧?他的话难道就不是一面之辞吗?凭什么值得人们相信呢?”
拉斐尔尚未回答,杰特门又说道:“如果说幸存者根本就不是幸存者,而是凶手本人呢?他将所有人都杀尽了,他说的话自然就成为了真相。您想想看,如果凶手真是伯爵大人,又怎么会轻易地放过他?难道伯爵大人就不能杀光所有人再编出同样的故事来欺骗人们吗?您再想想,您从城内到这里,花了多久的时间?城堡距离伊利奥斯城三十七公里,这名所谓的‘幸存者’在经历了七天的折磨后,在没有坐骑的情况下,竟然还能如此迅速地回到城内?”
拉斐尔内心有些动摇,“也就是说凶手在屠杀之后,假装成幸存者回到城里编造故事,污蔑伯爵,然后人们先入为主地相信了他?”
“是的,等人们来到城堡看到惨象之后更是确信无疑,他们没想到真正的凶手就在身旁。”
“可那人的目的是什么?他又为什么把伯爵变成这副模样?他究竟是谁?”
杰特门的表情越发悲戚,“我当初以为他的目的只是报复伯爵大人,但是没想到事情竟发现到那种可怕的地步……他不知用什么方法把伯爵大人转化成了吸血鬼,浸泡在这血池之中,然后派失去大部分灵魂的我来看守。几百年了……他的目的……请您原谅我的愚昧,我一直想不通他的目的究竟是什么。至于他是谁?我记得他的名字是……”
“他的名字是?”
杰特门费力地回忆着,他面部表情开始扭曲,汗出如浆,突然他露出了久违的微笑:“是了,我想起来了,他的名字叫做……”
“砰!”
一声巨响!
拉斐尔被血浪直接拍倒在地,杰特门竟然已化作一团血雾!
头晕目眩天旋地转眼冒金星头昏眼花。
拉斐尔吃力地站起身来,原先杰特门所站的地方,已经只剩一些碎肉块。
他擦了擦飞溅到脸上的血,自言自语道:“老先生,我现在相信你了,真对不起,不该一直逼问你的。”
杰特门用自己的死证实了他所说的每一个字。
真没想到那凶手竟然做到这种程度,这应该是一个触发型的延时法术,一旦杰特门想要说出他的名字,法术便会启动。
“真够狠的,老先生,算我欠你的。”
他决定唤醒伯爵。
拉斐尔走到伯爵身边,一时间不知应该如何下手。
直接把他拖出来?
会不会显得有些不太尊重?毕竟他是个伯爵呢。
正当拉斐尔还在考虑这些细枝末节的问题时,血池开始搅动,一只鲜血凝聚成的手臂将他直接拖入池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