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明时分,汤耀、睢阳军被击退。汤耀、睢阳侯二军败退荒野,共同商量对策之际,汤耀主张全军退往洛京,睢阳侯欲往濮阳依附魏公,两方谈不拢来,复起内讧。一场火并之后,汤耀军击杀睢阳侯父子,并吞没其军。之后汤耀又思康王之心贼残,此番又丢一城,若由睢阳侯作替罪羊,尚可回返,然睢阳侯一死,康王定不能相饶,于是竟不敢返回洛京,反向着濮阳逃窜而去。
周军以拖待变,再下一城,出榜安民,屯军城下,并作下一步的打算。此时康王控制的土地从陕关越过宜阳至洛京、由洛京越濮阳至安阳,方圆千余里的豫州土地。如今康王丢了淮阳和睢阳,等于丢失了豫州的南方和东方两个板块,加起来值大半个豫州,手上只剩下陕关至洛京绵延到濮阳一带宽约数百里的狭长地带以及数万兵力。在此之间,不论是淮阳告急抑或是睢阳被围,康王之所以都不敢出兵皆是因为兵力紧张,洛京不容有失,所以期待地方自行解决敌患。只是令康王集团没想到的是,一个数千兵力残余的重光朝廷,河都一役竟能让康王数万大军兵败如山倒,之后的淮阳、睢阳之战的结果亦是大出意料之外。
开头康王一直以为赶走了重光小朝廷就万事大吉,只要他传令天下,凭自己于宗室中的威望,必然能赢粮而影从,令天下拱手称臣。可河都之败令他不由产生了自我怀疑,再加上天下臣民的模棱两可,不予应答,以及各地的烽火传信,兖州的混乱,冀州、青州的接连暴起,最后面对接连而来的两场败北,更令他陷于巨大的自我怀疑中。如果说之前的拒不援救还属于他的刚愎自用的话,那么紧接着的淮阳、睢阳的大败无疑宣告了他取皇帝而代之行动的破产。千里穷追,如今反成了瓮中捉鳖之局,而他自己长久以来的派别思想、隔岸观火、粗疏大意、盲目乐观以及应对失措皆“功不可没”。
周军在睢阳城停留了几日,因为朝廷还没来得及消化这来之不易、接连而至的胜利。按照河都原先的预想,睢阳如果急切不能下,那么退保淮阳,顶住敌人反扑,守住淮阳一线以待时变是最恰当的打算如果侥幸下了睢阳,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周军应当也损耗严重,理应就地修整,养精蓄锐,严阵以待,保卫胜利果实,伺机再向北收复濮阳一线总体的计划是翦除康王的羽翼,然后再直捣洛京腹心,此法稳妥,慢在费时。然而胜利来得太突然,一切似乎比预想的简单多了。大家完全没想到,睢阳也下来了,然而后续的计划却不在朝廷与众将的计划中。
之前朝廷弱势,大家都还能居安思危,想尽一切办法做好准备,抵住挫折,然而今却不费吹灰之力,大家犹如来到一个路口,都习惯性地停了下来,楞了一下,然后突然都热切了起来。有的人说要按照既定的规划,切割羽翼,有的人都想费那个事干嘛!主张直捣黄龙,直抵洛京城下,一举收复豫州,然后兵出东方,重新掌控天下。后来谈吐一热,大部分的意见都归拢于后者,毕竟朝廷久不在腹心,天下裂变,不容坐视。能早一步拿回洛京,就能早一步按住天下裂变之源,扼住九州崩颓的笼头。
朝廷有种被黄昏的绚烂霞光和日色冲昏了头脑的胀气,口头说着居安思危、朝惕夕厉、不可急躁冒进的谰言,心里却作着所向披靡的美梦,所下的命令乃是弃濮阳直捣洛京城的转动。于是数万周军又直奔洛京而去。
雍州城,派往东方的探子每天都有新消息递回来。豫州动乱,周王朝分崩离析,正是刘世让所望。周军败而复兴,跌而又起,虽在意料之外,但却是刘世让所乐见。每当看到周军翦除康王羽翼的消息,刘世让都会欣然而喜,而周军脚步一日日接近洛京城,每一步都使刘世让难掩心头的兴奋,蠢蠢欲动。这个春末,好消息连连,周军也终于不负所望地打到了洛京城下。这个消息让蛰伏了大半年的刘世让难得地大醉了一场,宴乐整夜,与军师葛良扶醉而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