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什么东西?不会又是什么蟑螂耗子吧?”自从经历巨蠊和巨鼠一役后,吕湘英可谓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绳。高个儿也侧耳听去,神情十分紧张。但闻骚动之声一起即止,当即舒眉一笑。“放心吧,这附近只要会动的,除了人以外都快让我们给吃光了。那估计是你的咳声在空荡的空间里引起空气的震动,从而震倒了什么摇摇欲坠的东西吧。伽利略在他的作为乐理的生理学基础的音调感受的研究一书中写道,声音在某种特定的环境……”他又再滔滔不绝,口若悬河。
吕湘英对他说的一堆废话不置可否,只留意到“只要会动的,除了人以外都让他们吃光了”。这对他来说实在有点骇人听闻,难道什么蛇虫鼠蚁也送进嘴里?如果是这样,那此间所发生的可是一场饥荒。但那白糊又是什么?听说以前饥荒时,人们曾以观音土作食,难道那白糊就是观音土?
高个儿一直没完没了地卖弄着他从所谓的伽利略的书中所学到的一知半解的理论。吕湘英真是受够了这家伙的吹嘘,只冷冷一笑,不屑地说:“那书是亥姆霍兹写的。”
高个儿被吕湘英抢白,不禁神色尴尬。其实他怎会不知自己所说的话有几成真假,只是平时在不懂的人面前吹牛吹惯了,心下便潜移默化地把自己的胡言乱语当成真理。殊不知吕湘英竟能如此快捷直白地指出自己错误,而且语气中带着无法置疑的可信度,感情上便有些班门弄斧的羞意。正所谓羞生气,气生怒,遂而愤愤不平,要与吕湘英较个真伪。“你凭什么说是那个……那个谁写的?”
吕湘英耸耸肩:“因为我读过。”
“你读过?”高个儿更为不服,“难道我就没有读过吗?那书就是伽利略写的。”吕湘英不禁好笑:“这书你是什么时候读的?”
“我小学的时候就已经读过,”他索性把牛往死里吹,“那书的封面还大大印着个伽利略的模样。”他本以为这番话能驳斥吕湘英,却未料只换来对方的一脸嘲意,心中气不过来,当即反问:“那你呢?你又是什么时候读的这书?”
“那是一部关于物理声学的著作,我在复旦大学念天体物理的时候读过。”
高个儿闻言,立即如泄气的气球一样,再无争辩的余地,只好低着头继续带路。吕湘英知道他不好意思了,便不再以言语刺激。
二人又走了一会儿,来到一条停运的自动步梯前。高个儿让吕湘英在一旁候着,然后揭起地上一块铁板,扭动开关,那自动步梯竟运作起来,当下搀着吕湘英踏上,缓缓上升。
吕湘英心下奇怪,这里明明尚有电力供应,为何四周只点蜡烛火把,却不用电灯?他心既有疑,便已问了出口。高个儿冷哼一声,似乎还为方才争辩之事生气:“发电不用汽油啊?就算不用汽油也得用柴油啊,就算不用柴油也得用煤气啊,就算不用煤气也得用天然气啊。你以为这些东西好找啊?要是没电了冬天咋过啊?冬天过不了你让我们咋活啊?要不是老严看你受伤不方便走楼梯,才不会让我开这自动步梯白费这电呢。”
吕湘英被他一顿教训得无言以对,没想到这家伙还挺孩子气,只好苦笑着摇了摇头。待两人乘过自动步梯,高个儿便在梯顶另一个开关处将其关掉。两人又走了一程,来到一扇木门前,门上挂有一个几乎锈成烂铁的金属牌,牌上印有几个字,依稀可辨是“员工休息室”。高个儿掏出钥匙,将门打开。吕湘英这方入内,便即见年沐盈、梅若虎、陈华声、汤兰、吴翠莺、潘德念,还有矮子等七人围着火堆席地而坐。他们一见吕湘英来到,不禁喜出望外,纷纷迎了过来,拥抱的拥抱,握手的握手,唯独汤兰毫无表情地坐在火堆旁边。
年沐盈一见吕湘英,早已泪湿眼眶。吕湘英见她喜极而泣,心中一时百感交集,几想把她紧紧拥在怀里,然而她堕胎一事始终如鲠在喉,一想到此,双手说什么也伸展不开。梅若虎见他还活着,兴奋得难以言表:“俺就说你福大命大,吉人天相!在太空上也没把你弄死,怎会死在一只耗子手上哩!”说罢重重在他肩头拍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