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玉清回到房间,挑了昨天刚临摹的两幅大字和几幅略微满意的花鸟作品,匆匆返回父亲的书房。恭敬地把它们递给姚先生。姚先生一张一张地看过去,然后把一起递给杜渊之让他也看看。
两幅大字是临摹颜真卿的碑帖《勤礼碑》,姚无辰有些吃惊,一般女子都不会选择颜体作为自己的法帖,因为颜体庄严雄伟、气势开张,刚健雄迈,尤其是《勤礼碑》是颜真卿的晚年佳作,通篇气势磅礴,用笔遒劲严整、苍劲有力,充满阳刚之气。一般男子都很难驾驭,更不用说娇弱的女子了,气势、笔力均是难以逾越的高山。但看杜玉清的字似乎有些笔力,气息也是均匀的。
姚无辰回头看看杜渊之,杜渊之明白他的意思,笑着解释说:“阿杏从小习武,气息自然较一般女子饱满均匀。”杜玉清一惊,父亲这里似乎把习武练字说成一脉相承的事情,而且毫不避讳地告诉姚先生自己练武之事,看来父亲真是把姚先生当成自己人看待。
姚先生点点头,和蔼地问道:“你怎么会想到去学习颜体呢?”
杜玉清羞涩地说道:“曾经听过祖父讲过颜鲁公的事迹,敬仰其方严正大的人格,也喜欢他书法朴拙雄浑、外圆内方的风格,这些恰好是我所缺乏的秉性,便开始临帖颜体了。”
姚先生不由地微笑点头,称赞道:“难为你有这样的见识和抱负,的确不同寻常。不过,颜体雄浑遒劲之风格,乃累进之功,是颜鲁公个人的性格、履历、修为而成,一般人很难有此境遇,故要学像容易,写得好却着实不容易。你要有思想准备。”
杜渊之看着杜玉清迷茫的样子,点化她说:“姚先生意思是说:吾手写吾心,要写出颜鲁公那样雄浑遒劲的字来,必须也要有豪迈宽博的胸怀和凛然之气概才能相配。颜鲁公出生琅琊世家,本身秉性正直,笃实纯厚,中了进士之后历任御史、太守、尚书之职,带过兵打过仗,见识过血雨腥风,这样的人生历练,加上他常年饱读诗书,笔耕不辍,才形成他最后独到的朴拙雄浑的书法风格才。你可以学他,但不能一下把自己框住在一条路上,可以多学多看其他一些大书家的作品,慢慢选择出一条合适自己的道路来。否则先天条件不足,后天纵然再努力,字学的再像,也难得其精髓。”
杜玉清心里一沉,难道自己多年的努力就是一场无用功吗?
“你也别气馁,”姚先生慈祥地柔声劝说,他分明已经看见杜玉清眼神里的茫然和委屈,甚至眼圈都有些红了,“我看你颜体已经学有三分神似,笔力刚劲,气息沉稳,这非常难得,这是你长期练习的结果,也是学习其它书体的必备基础,但这还不够。颜鲁公的授业恩师张伯高就曾经教诲他说:‘学书一是要工学,即要勤学苦练,二是要领悟,从自然万象中获得启发,方能大成。’字是读书人的门面,也是我们内心的修养功夫。你须潜心领会和揣摩。”
杜玉清眼睛一亮,听着姚先生继续说道:“不过,人终究还有禀赋和境遇之说,知人者智,自知者明。只有对自己有充分认识,循着自己的喜好来培养和发展,才能事半功倍,学有所长。我看你眼下颜体学得差不多了,可以学习其它书体,以后如果喜欢还可以再回头来写颜体,到时你会有不一样的感觉。”
姚先生转身对杜渊之说,要他把自己现有的字帖都拿过来。自古读书人都崇尚以文为业、以砚为田的读书生活,其中历代书法大家的法帖碑帖原拓自然是他们心爱的收藏之物,若是一个读书人家中没有几本名家法帖的真迹或拓片都不好意思妄称自家是书香门第。姚先生自然了解杜渊之的癖好,也借机想欣赏一下杜渊之的收藏,杜渊之笑着摇摇头,叫过宁夏吩咐了几句,宁夏转身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