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久很久很久以前,童话故事往往是以这样的叙述开头,因为那是些不知道发生在什么国家,不知道发生在什么时间的故事。
虚构的,无可考证的童话故事。
爱勒贝拉不会变成童话故事里出现的不明地点,不会被含糊其辞地说成是很久很久很久以前的某片大陆。这里是人类最后的聚集地,或是保存下去,或是完全消失,没有腾挪的余地。
它的南方是一片白色的诡异沙漠,沙漠之后,250年前文明的遗址残留在那,同样残留着在那的还有盘旋不去的死亡。
西方无人到达过终点的辽阔森林是魔兽的乐园,弥散其中的白色迷雾吞没了无数生命。
北方和东方是一望无际的海洋,巨型海洋魔兽和极端气候断绝了人类的最后的退路。
作为大陆东北角落里的小小板块,爱勒贝拉就在这样的夹缝里存续着。
对过往历史有所了解的人多数会得出这样的结论:渺小和贫瘠才是爱勒贝拉幸存下来的原因。
是有些讽刺的因果。
渺小的爱勒贝拉,贫瘠的爱勒贝拉,按正常的历史发展,或是在延续的东西战争中完成最后的消亡,或是在东西双方的共识中重建消逝的文明。
这或许该称之为历史的惯性,或许该说成是历史的必然。事实也是如此,它们都存在过,实践过。
然而,在它还未被时间固化前……
他出现了。
战争刚刚开始就被击破,文明还未起步就被碾碎,最后的最后,那个停住了历史车轮,碾碎了文明残渣的他制造了如今的世界。
爱勒贝拉,
人们如此称呼这个国度。
贤者,
人们如此称呼那个存在。
圣历149年6月13日,1630
忻国
穿过厚重的白色云层,土黄色的荒凉平原上,笔直的深色线条不合时宜地出现在荒野上,那是本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东西铁轨,黑色的钢铁巨兽沿铁轨从地平线外渐黄的天幕中驶出。
从幽国开往忻都的火车经过两天一夜的漫长旅途后抵达忻国境内,火车车轮碾过铁轨时嗡嗡的吵闹没有惊扰荒野上的野生动物。这里是忻国,作为爱勒贝拉最南方的国度,也是最靠近那片沙漠的地域,草木寥寥的土黄色荒地一直是这个国家的背景。
火车横穿荒野,黑色的流线型车身上跃动着光泽,车身上印着巨大的红色编号:22。
玻璃车窗上荡漾着的夕阳余晖比窗外缺少绿意的风景更加动人,初来忻国的男人或许不这么认为,他的视线始终停留在那片缺乏生气的荒野上,土黄色荒野里耸拉着的低矮灌木似是比武国一望无尽的蓝色海洋还要迷人。
年轻人的注意力从窗外的风景转回到车厢,相比窗外勉强称得上别有风味的荒野景致,视界里的画面也许更能博人眼球。
要形容的话,就像把哈利波,琅琊和斯巴的片场混在一起。
正对面的女士穿着类似法师袍的白色长袍,雪白兜帽盖住女子的半张脸。偶然探出兜帽的棕色长发停在丰满的红唇边……如果仅止于此,这也许会是一名神秘的美女法师。
然而,她左手拿着的不是黑暗魔法书,而是一本书名看,这就是雪的言情,右手握着的不是茶杯,而是连锁店出售的鸡肉汉堡。
外形酷似法师的女士身边坐着名唇红齿白的俊俏公子,浅蓝儒衫,左手手指把玩着样式精美的纸扇,右手摩挲着一根没有点燃的香烟。俊俏的古装公子时不时把烟放在鼻下嗅一嗅,一副烟瘾难耐的模样。
古装公子对面的男子没有称得上怪异的举止,只是闭目静坐。但即使他表现得再温顺沉静,一般人也很难感受到类似的东西。
接近23的身高配上高高隆起的古铜色肌肉,标准尺寸的椅子在他屁股下就像童椅。只穿着件长裤的彪形大汉有个光秃秃的脑袋,肌肉虬结的身体遍布大大小小的伤痕……
这幅样子和年轻人印象中危险的社会人士一模一样,放在记忆中的现代社会,路人最可能的反应是低头避让,至少不会像现在这般视若无睹。
大汉的名字是鲁纽曼,据他所说,他原本想订特别车厢的位置,可已经没票了,只能选择在标准车厢挤一挤。
座位靠窗的年轻人被三人包围着,软趴趴的白色衬衫是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款式,放在这个服饰混乱的环境,不知道还能不能称之为普通。
行驶在异世界的黑色火车
毫无统一性的混乱服饰
神秘的贤者。
毫无疑问,这是一处被传说中的穿越者光顾过的异世界。不管是此刻车厢里随处的现代服饰,亦或是这列火车本身,都源于他的知识。
以现代人的眼光看,这个毫无统一性的大杂烩作品在美学上是件失败作,但以爱勒贝拉一般住民的眼光看,这些极富地域特色的服饰很顺眼。
穿着黑色制服的女乘务员从走道经过,年轻人再次看了眼窗外的荒野,随即从座位上站起,还拎起了放在脚边的巨大手提箱。
察觉到他的动作,名叫鲁纽曼的大汉从座位上站起,腾出空间。脸色苍白的年轻人露出温和的笑容,
“谢谢。”
“客气,”
和外表不同,是让人觉得亲切的声音。
年轻人提着能装下半个人的大提箱向前方移动,这里是第九车厢,厕所位于第九车厢和前方第八车厢的连接处。
第九车厢和第十车厢的连接处也设有厕所,但第十车厢属于特别车厢,也就是为鲁纽曼先生这类大型生物专门设计的车厢,这种专门设计亦包含厕所。
第十车厢今日有两位颇特别的乘客,两只外形酷似大猩猩的黑色生物端端正正坐在车厢中部的座位上。
它们穿着深棕色的宽松四角裤,看起来很聪明,依次伸手从一名穿着白恤的少女手中拿过水果。
少女身形娇小,短发有些天然卷,模样可爱。身处第十车厢拥挤的小巨人堆里,颇有几分狼入虎口的味道。
她从一只猩猩手里抢回一个类似苹果的水果,空闲的右手锤子般敲在猩猩的脑袋上,
“砰!”
“笨蛋!只能拿一个,”
动作和内容都颇不客气,少女的声音偏偏软糯得厉害,撒娇一般,是那种能听出做作的古怪声线。
“呦!”
被敲的猩猩发出委屈的叫声。
正在这时,伴随着女子特有的尖锐骂声,狂欢似的吵嚷从车窗外传入车厢,之后是车窗不断被拉开的密集声响。
少女眨了眨眼,面朝黑猩猩,指了指上面,
“大黑!”
刚刚吃了一记手刀的黑猩猩撑住少女抬高的右腿,将她整个送出窗户。前方的第九车厢中也探出了不少人头,真正的事发地却是更前方的第八车厢。
一身浅黄色西式长裙的女子矫健异常地从车窗跃上车厢顶部,狂风在她身前被奇妙的力量驯服,裙摆和黑色长发在柔和的微风中轻轻舒卷。
白皙纤长的手指撩开被风吹到眼前的额发,女子的视线望向远方的小镇,眼中带着被黄昏渲染的忧郁,身姿唯美。
另一道男性身影紧随其后,在女子整理仪容的间隙登上车顶。或许是为了让自己看起来更真诚些,也可能是能力所限,金发青年毫无遮掩的暴露在车顶狂流中。
金发向后拉扯着头皮,面容在气压下扭曲,整张脸恶鬼一般。
“听我解释……”
“眼里只有你……绝对没乱看……”
……
男子的话在狂风里听不真切,可只要听个大概,任谁都能猜得出事件的经过,大抵是眼睛往别的女人身上多瞧了两眼,常见的事却碰上了不常见的人。
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观众发出嘘声,或许是嘘声太刺耳,更可能是男子现在的模样实在狼狈,狼狈到一点都不浪漫,不浪漫就是没诚意,没诚意不就是骗人的?
身姿曼妙的风中佳人没有任何回复,只是抬脚向外走了一步,只要再一步,她就会从车上落入荒野,融进后方荒凉的景致。
围观的观众里,两个穿着幽国儒衫的青年面容严肃,像是在警戒什么。
立于风中的女子依然扮演着忧郁的角色。表情恶鬼般扭曲,眼神绵羊般无辜的可怜男人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
这场无声对峙不知要持续到何时,观众的嘘声越来越刺耳。看不下去的女乘务员拉开几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乘客,探出车窗,对着那名狼狈至极的可怜男人无声地做了几个口型,传递着自己的妙计。
男子愣了愣,随后下定了决心。弯腰整理仪容,再站起时,野草一样的金发已经被梳理整齐,五官也变回正常模板,是个书卷气很浓的英俊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