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大的盾卫在四人中很有威信,金发剑士并没有对他这种近乎粗鲁的做法有丝毫的怨怼之意。
“您经历过上次的蛮人入侵?”弥迪眼睛里充满了敬佩与向往。
“那时候我还是一名新兵。”盾卫在弥迪的旁边坐下。
“那您一定跟海民一起战斗过?”花黎凑上前来,好奇的看着这位中年盾卫。
托尼队长的新小队,也是刚刚才编制成的。其余各人听到与自己同队的强悍盾卫,竟然经历过十八年一次的蛮人入侵。马上围拢过来,大家都想听听这传奇般的战斗经历。
高大的盾卫在这次守城战中积郁了许久的怨气,似乎找到了发泄的出口。他抹了把唇边的酒水,便开始讲述起当年的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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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次蛮人入侵,我在凯的军中效力,那时海民们便是我的战友。蛮人入侵的主要战场并不是月神大陆。海上的攻势全部被海民的巨鲸群岛抵挡住。”
盾卫声音低沉,仿佛让人回到了八年前那个战火弥漫的岁月……
“凯率领银盾城的战士们与裂谷城的亚伦国王守卫着海城区,蛮人的大部分力量则集中在巨鲸群岛。为了支援海民,老国王加赫里斯亲自出海远征,我们当时就是被临时抽调的那批盾卫。”
屋内的人静静的听着盾卫诉说着过往。
“船舱里又黑又挤,战船晃来晃去。大部分人都吐了,就吐在前面人的背上。饿了就吃几口随身的军粮,继续吐出来。晚上大家相互靠着睡觉,如果你能睡得着。我们慢慢习惯了这股酸臭的气味。几天后,船靠岸了,迎接我们的是新鲜的海风与海民粗壮有力的大手,他们给我们分发食物与止吐药,我们感觉如获新生。”
盾卫皱着眉头,两只手在身前交叉着,用力的抓紧。
“当时加赫里斯紧紧的与海尔特拥抱,两位伟大的国王,他们就像是一对兄弟。海民与我们也是一样,我们是并肩作战的兄弟。如果海尔特真的会伤害加赫里斯,八年前他就这么做了。直到现在,竟然有人会相信这拙劣的谎言!”
盾卫毫不避讳的提起了两年前河木湾的惨案,那个让人为之动容的背叛。正是那次背叛让海民们慢慢投向了蛮人。
“我们很快加入了战斗,养尊处优的银盾城战士在蛮人面前,能举起盾牌的就算是英雄了。面对凶残的蛮人,海上那充满恶臭的船舱简直就是天堂,我们第一次见识到了地狱的模样。银盾城的兵士们,在海风中瑟瑟发抖,晚上我们被海鸥的叫声惊醒,蜷缩着身体哭喊。还有人受不了折磨,直接跳进了大海……”
盾卫的眼角湿润了,谁能想象这位高大雄壮的战士也曾经在战场上哭喊过。
“随着战事的不断升级,海王海尔特的舰队,被吃掉了左翼。大批的蛮人从海豚湾的峡口冲上了大陆。当时,我们小队正在负责当地的清扫工作。就是把没断气的蛮人割喉,带回他们的武器。”
盾卫的眼中闪过一抹恐惧。
“你们无法想象,密密麻麻的蛮人,高举着巨大的石剑,巨斧,蝗虫一般的席卷整个海滩。我拼命的跑,手里的盾牌……也丢掉了……”
弥迪清楚,一个盾卫,如果扔掉了盾牌就失去了他在战场上存在的价值。
“我从未这么害怕过,身后是疯狂的蛮人大军,我什么也顾不上了,只知道跑……后来,我看到了加赫里斯的手里高举着炽天使,那炫目的神圣之光照亮整个海岸……后来,只有我活下来了……”
盾卫的眼中有一滴泪水滑落。
“海民们把我们当做远方的客人,当成帮他们抵抗蛮人的救兵,我们是无私的银盾城战士。最危险的海战,他们的船冲在前面;蛮人的巨斧劈落的时候他们的盾就在头顶。银盾城的士兵比海民的命值钱!”
盾卫似乎有点激动。
“真的有人这么想吗?那我的命值多少钱?
是用三个海民的命从战场上换回来的!
救兵?无私?海民为了大陆抵挡了多少蛮人的进攻。什么时候变成理所应当的?”
军帐里鸦雀无声,这些过往,有谁还记得?……
盾卫停顿了一下,从身边举起自己的盾牌,上面伤痕累累。
“你们注意过吗?海民的盾卫在举盾的时候膝盖以下全都暴露在外面。你们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长矛手与矮个子长弓手对望一眼,他们回忆着与海民们的战斗,真的就如这位高大的盾卫所说。
“蛮人身材高大,盾卫在防御的时候,盾牌必须高高举起,才能抵挡住自上而下的进攻。”他抚摸着盾牌。
“我的兄弟们,这帮海民只学会了如何与蛮人战斗。他们从来没有想过会与自己的亲人刀兵相见。”
他的脸上再次有泪水滑过。
“与我们的战斗,他们宁可牺牲自己……也许他们只是祈求死的光荣些……”
盾卫站起身,将盾牌背在身后,默默的走出了营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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弥迪好久没有说话,所有的人都还沉浸在巨鲸群岛上。仿佛围城的海民,就是那群站在自己身旁的战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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营帐外,突然传来一阵骚动,传令兵的喊声与战甲摩擦的哗哗声,由远及近,蓦地在账外停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