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娘娘提醒。顾越是什么样的人,本宫可比你清楚得多。”
“是啊,太子知道顾公子是什么样的人,却不知道顾公子是什么人。忘了和太子殿下说,您要是知道靖王妃岳氏是什么人,就能明白本宫的这番话了。”元曦最后意味深长地看了顾越一眼,然后起身施施然离去,不等闻人越和顾越细想她话中的深意,末了还不忘感叹一下,“有趣。”
闻人越注视着元曦离去,女人身上淡淡的脂粉味还停留在东宫里。怔了半晌,有些僵硬地转头去看顾越的额头,那上面一道浅浅的疤痕似乎在诉说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闻人越忍不住抬手去摸自己右额处的龙纹胎记,有什么在心里咯噔一下:“顾越,我们现在是一条船上的,对吗?”
顾越注意到了闻人越的动作,突然觉得额头上的疤痕处传来隐隐的刺痛,沉声道:“是。”
“可是我从来没有告诉过你,我想要什么,也从未问过你,你想要什么。”闻人越眯了眯眼,“我们的结盟,没有利益的支撑,莫名其妙,如同一盘散沙。”
“如你所言,我没有别的人可以相信,只能选择相信你。”顾越看着闻人越的眼睛,道,“李伯然执意要我入宫的时候,我就知道她另有所图。殿下,我只想要好好地活下去,让顾家脱离李家。如果我的身世有谜,那就找到我真正的亲人。我只想过我自己的生活,照顾我想照顾的人。”
“金钱和地位,你都不为所动吗?”闻人越也盯着顾越的眼睛,试图相信他说的都是实话,“在宫中呆久了,你会渴望那些污浊的东西的。顾越,我要的就是这些。只有拥有了至高无上的权力,我才能无所畏惧,不再在这皇宫中的漫漫长夜里感到惊慌不安。我从小生活在这皇宫里头,小时候我也以为只要能无忧无虑平平安安过完这一辈子就足够了。可人会变的,现在的我,只想拥有权力,将那些威胁我利用我的人,一个个除掉。”
“我不敢保证以后的我不会渴望那些,但至少现在,那些不是我想要的。”顾越说得很坚定。
他已经在将军府生活了十八年了,顾山河回立京看他的日子两只手就能数过来姑父李崇虽会定期回立京,但看望他都只是顺带的姑母顾珊瑚身体欠佳,又有四个孩子要照顾,分给他的时间真是少之又少李伯然从未将他当作亲弟弟看待,此次将他带入宫中,顾越实在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眼光看待她李仲然从小沉迷武艺,十六岁便随李崇赴靖州驻守,和他相处的时间并不多李叔然倒是和他亲近,把他当亲兄长看待李季然年幼时甚不喜他,不过后来他救他一命后才开始依赖他。
这么多年,亲情于顾越而言,是奢侈品。他早就隐隐察觉到了李崇和顾珊瑚待他并非如对待亲侄子一般,有时候他甚至觉得,他们付出的这所谓的亲情,不过是一个任务、一个包袱。压得他们身心俱疲,也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顾越渴望真正的亲情,可什么是真正的亲情,他自己也说不清道不明。只是他知道,现在的这一切,并非是真正的亲情。家人?他也想有自己的家人。和闻人越相处的这一个月,他也渐渐察觉到了一些什么,也知道闻人越在担心什么
他可能才是真正的闻人越。没什么好掩掩藏藏的,不过如此罢了。顾越已经想过了,如果他真的就是闻人越,他不会和现在的这位闻人越争抢什么,他也不会承认自己是闻人越的。他就偷偷跑到靖州,去见自己的亲生爹娘,好好孝敬他们一辈子。如果他不是,那么什么事都不会有,他还是原来的那个顾越,早点去娶妻生子,拥有自己的家庭。
可是顾越忘了一点,如果他是真正的闻人越,现在的这位太子殿下,又怎么会容忍他留在这宫中成为他的一个隐患,又怎么没有在只有他们两人的宫殿中,把那匕首直接插入他的颈中?
“顾越,我暂且相信你说的。如果你变心了,变成了那个会威胁我的人,我会毫不留情把你除掉的。不管怎么样,现在我还是太子,还是玟原未来的皇帝。”
闻人越再一次宣示了自己的身份,可这其中有几分不肯定,又有几人能知?不过至少现在,他还能牢牢地咬住自己的这个地位,竭尽全力地护住自己现在所拥有的一切。他多可怜啊,一边怀疑着自己的身份,一边又非要保住现在的这个身份。不管他是谁,他这辈子只能是闻人越,也必须是闻人越。因为他一旦不是闻人越了,他就会彻底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不会有人在意他曾经是否存在过的。
窗外的梧桐树簌簌地落着叶,入秋了。有什么要破土而出,又有什么要被这落叶掩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