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昨夜刘三说的那番话起了作用。
一个能轻易摆平印子李的家伙,岂会如他面前这个少年表现出来的如此无辜纯良?
余大奎的脑子也在飞速转动,他先前挑理,无非是想看看对方的应对,若是有机会,他不介意亲自出手除去这个隐患。
然而对方应对如此得体,此时又是正当闹市街头,人来人往,即便余大奎有这个心思除去眼前这个祸害,他也断然不敢当街动手。
难道,这小子就是吃准了这一点,才特意表现得如此有礼有节,让自己无话可说?
还是真如他所说的那样,是因为对前事记焉不详,因此忘却了仇恨?
要知道即便没有那件事,先前遇到时,这小子也从未对自己假以辞色过,一贯都是冷冰冰的态度。
盘算了一阵,余大奎想通了。
既然不能确定是不是祸害,那就当他是个祸害。
宁可杀错,不可放过。
袍袖下的拳头,暗自捏紧。
两人在人群熙攘的大街上对峙良久,一旁的路人也难免被吸引的注意力,顿时议论纷纷。
即便隔得远了,他们说什么余大奎听不清,但他依然可以想象这些碎嘴的家伙会如何编排自己。
“这不是赵家的那个少爷吗?”
“听说欠了许多印子钱,被赶出了赵府,今天怎么回来了?还和余大奎那个夯货碰上了?”
“谁说不是呢,听说之前被人一棍子打傻了。今天不会是特地来报仇的吧?”
“这话说的,要报仇也得找印子李去啊,这事关余大奎啥事啊?”
“你不懂,我跟你说啊……”
“原来如此,赵家的家产都……”
“……”
这些话在余大奎脑海中被无限放大,此刻他再也忍不住了。
“既然你记不起我了,我也不怪你。今日我还有要事,等日后你能想起来什么,再同我说。”说罢,拂袖要走。
眼看余大奎要溜,赵希安如何肯放过这个机会。
要知道此时舆论环境明显对他有利,他傻了才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
“舅父大人,我好像想起来了!”赵希安一惊一乍地喊了出来:“舅父大人,快救救小侄吧!”
说罢一把扯住了余大奎的衣袖。
大周朝的服装,除了贴身的短打之外,基本都是长袍宽袖为主。
尤其是余大奎身上这套长衣,非但衣料是来自蜀中的蜀绣,昂贵无比,那剪裁也是特地请人去汴梁,花了大价钱找的御用裁缝。
可说单单这一件外套,起码也花了余大奎近百贯足钱。
今日若不是去拜见新任县令,他都不舍得穿这套行头出门。
见袖子被赵希安一把扯住,余大奎顿时就急了。
但外人都看在眼里,他偏偏不好发作,又不便发力。
被逼无奈,余大奎只得温言道:“你既是我外甥,甥舅间还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的?你且暂放开,有什么舅父能做的,自当一力承担!”
打蛇随棍上,赵希安如此鬼精鬼精的一个人,怎么可能放过这么好的机会,便伪作悲伤道:“舅父大人,我家家道中落,欠了一笔印子钱你是知道的。余小娘不愿同外甥一起承担,她是长辈,自然有她的道理,作为晚辈我无话可说。但舅父大人如此奢遮的人物,想来不会如余小娘般小气,定会借些银钱给外甥渡过艰难!外甥……,外甥只需五百贯便可。”
右手犹自拽着衣袖不放,伸出左手五根手指,在余大奎面前晃了晃。
余大奎差点没被气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