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色水雾不一会儿就扑了满头满脸,乐正晗狼狈地狠狠抹了把脸,嘀嘀咕咕,心惊胆战。
“不、不等他们了吗?“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然后伏低身体,抬头观察戚槐站在海岸边的小小孤独背影。前方的戚槐就像一块迎着神秘海风化千万年的细长岩石,一动不动垂首站在那里沉入迷梦,沉入黑暗里重重水雾风浪之中。
虽然乐正晗是眼睁睁地看着她片刻之前才刚走到那里。
完了。乐正晗此刻还有闲心在想:他们这拨人费尽心思精心设计,卡着那堆不知真假的历史资料上记载的一个个时间点不断地穿越搞事把自己融入这个时空,好不容易紧赶慢赶跑到了这一刻来,结果别是在最后一刻来晚了吧?
本来一切的计划是在明天的烟熄日,趁仪式进行导致神木醒时天地动摇的那一刻各地发动他们早已准备好的阵法,目标直指藏在神木底下的那“界源”。结果实际上真实的历史却是烟熄日前夜,这个他们没注意到的神国二公主,独自个在这里就准备唤醒神木了?计划得那么好,就毁在了这么个错位的小细节上?不要吧。
“等不得了。”须红烬也正警惕地注视着戚槐。她立即按住乐正晗的肩膀,低声吩咐,“马上就动手。你专心做你的事,我去联系云苦他们。”
将错就错。既然这个时空已经进行按部就班到这个时间点了,最关键的时刻即将在她们俩眼皮子底下发生,郁清明和云苦等人却还分散在远处各个地方浑然不知。但那也没办法了。难不成他们这群小人仙境还有能力给整个时空拖延片刻不成?!
“那这里就我们两个先上去……?”乐正晗在须红烬的手底下瑟缩着,给自己鼓劲,“好吧,我试试。只要等那个神木一出现——”
乐正晗的手不知不觉也按住了腰间那只体积不小、造型独特的葫芦外形的仙器。
距离她们这俩跟踪者不远的地方,戚槐,不仅完全没有发现有人在一路跟踪她,也完全没有注意到自己的身体正在悄悄发生什么变化。
戚槐正在做梦。
戚槐醒不过来了。
仿佛正在被谁高高地俯瞰注视着。仿佛这整个神秘的地底空间都在被谁专注俯瞰注视着。一根根不知何处来细长枝条仿佛有生命有意识般在戚槐的周身静默腾起,渐渐成群结队包围了她。同样不知何处来的藤蔓争先恐后肆无忌惮地顺着她的裙摆爬上她的身体。她身边这一小圈上上下下深灰色水雾也越来越浓,几乎凝结成一圈空气中的水墙,令人无法呼吸。
但戚槐当然还是能呼吸的。她低头看望着面前一重重海浪卷着泡沫更加猛烈地扑了过来,在她的幻觉里曾经惊鸿一瞥地看到过,这里仿佛曾经是一片阳光明媚无忧无虑的小天地,但如今却只剩下这一片残缺荒废的海岸链接着远方不知通往何处的混沌深灰色地底之海。这片小天地成了禁地,默默无声地在这里藏了很多很多年,与地面上的广袤荒土和更高处天空上的日常梦境远远分离。
但这里才是烟姿神国真正的根基。
脚下黑乎乎的土壤在这时开始松动,瓦解。是地面自己动了。
东一片,西一片,黑色的地面不住向上拱起。
这方空间里充斥着一股令人战栗的兴奋之情。整个禁地欢欣鼓舞,从海岸、灰海到空气里的每一滴混沌水雾,都开始剧烈地颤抖起来。
它们等待的人终于来了。这么多年了,终于有一个树神殿里的活的魂魄听到了呼唤,亲身踏入了这里。
你来了……
我们呼唤了你们那么久,怎么只有你一个人听到了呢?
你来了……
无论如何,有人来了就好。只需要一个人就行……
终于有人来了……
轰地一声。
被深灰海浪冲击的岸边地面在不断晃动之中,终于抖落土壤,露出了真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