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正鑫这才上前一一介绍,首先介绍那位鹰鼻驼背之人,道:“这位是西北天鹰山庄的庄主颜雪鹰,江湖人尊称一声雪鹰先生。”颜雪鹰抱臂立在堂中,一脸傲气。
刘正鑫继而介绍那位枯瘦之人,道,“我来为你引荐另外两位。这位朋友来自秋浦,名字叫做苏寒川。”
苏寒川阴郁着脸,睁着大大的眼睛道:“苏寒川见过梅先生。”
刘正鑫正要介绍那位脸色红亮、垂眉而立的人。梅望朔抱拳道:“这位想必就是神农山庄的楚凤南庄主吧,久仰久仰。”
颜雪鹰见梅望朔竟然能够叫出楚凤南的名号,有些讶异,也有些愠怒,心道:“探听到潇湘门窝藏飞灵子的消息,就已经记了他一功。潇湘门的梅望朔竟然还能认出他来,足见这人以后是自己在朝廷立功的一大绊脚石。”
苏寒川满脸冷笑,内心不屑想:“若是找到湛卢剑,需要先出手除了他。到时候叶大人就可知道我的神威。”
楚凤南抱拳,冷冷地道:“梅掌门,幸会。”
梅望朔身为一派掌门,不仅要行医治病,更要管理梅家,把握好梅家在朝廷、江湖中的分寸,常年与官场、豪侠打交道,早就熟悉地察言观色,习惯地揣测人心。他眼见颜雪鹰的表情,又见苏寒川冷笑,心道这三人各逞其能,互相竞争,下一味离间之计便可让其自乱,当为上策。当下便对着楚凤南,朝众人道:“潇湘门与神农山庄百年的渊源,我早就想安排人带上礼物去拜访楚庄主了。今天楚庄主贵步临贱地,真不知道潇湘门是几时修来了这样的福气。雪鹰先生、苏先生,你们不知道,我和楚庄主按着年龄辈分,大约还算是生死兄弟呢。来,楚庄主,你来上座。来人,在东西南北四苑放鞭炮。”
颜雪鹰和苏寒川眼见这是有意抬举楚凤南,内心不快。刘正鑫见他絮絮叨叨,打断他道:“等等,梅望朔,你先等等。容我再给你隆重介绍特使周大人。”
刘正鑫朝那座上饮茶的黑色劲装的人躬身行礼,道:“这位是朝廷特使周秉同周大人,官拜三品。梅望朔,你还不下跪拜见。”
梅望朔眼见这周大人正是众人的领袖,忙跪下道:“周大人光临,寒舍蓬荜生辉。草民有失远迎,万望大人恕罪。”
周秉同自儿子澄禹被那白衣道士劫走之后,心灰意冷,但却不敢抗命,带同一队人马,轻骑快马,直奔湘桂。叶大人另招揽了颜雪鹰、苏寒川、楚凤南三位高手前来声援自己,说是声援,亦是监控。周秉同一行人终于在沅江一带追上飞灵子,飞灵子仗剑一场恶战,但终于寡不敌众,额上被雪鹰抓伤,肩膀又被神农山庄喂毒的暗器击中,前胸又身中苏寒川一记皖山绝命手,而周秉同阴阳双刀更是在自己背上连砍了十几下,身受重伤,眼见被捕会身受其辱,飞灵子抱起湛卢剑跳江自尽。那段水域正是沅江汇入洞庭的江口,浪花淘尽,飞灵子跳入江中,竟然一路被冲进洞庭湖,暂时躲过了朝廷鹰爪。
周秉同所带的兵马沿着沅江两岸寻找一日都没有发现湛卢剑的踪迹,楚凤南知道岳阳潇湘门是当地最大的江湖势力,又是一众大夫,便建议大人,“周大人容禀,既然找不到飞灵子尸首,那么他应当被人救起了。飞灵子受了如此重伤,也定是会送到潇湘门医治,不如我们就到潇湘门去守株待兔,以逸待劳。”
周秉同心烦意乱,也懒得拿主意,便通知了岳阳知府刘正鑫,一行人搜到了潇湘门,正赶上湖畔几个渔民小声议论,说着梅夕照在湖中救人的事。
周秉同听梅望朔跪下所陈,道,“识时务者为俊杰,你把飞灵子和湛卢剑交出来,本官便不追究你的罪责。”
梅家五苑共二十八主,六十六仆,如遭大事,必当向掌门梅望朔禀明。梅望朔并未接到东南西北四苑的上报,道:“周大人呀,草民忝为潇湘门掌门,大小事宜都由草民裁断,窝藏这等大罪,梅家并不敢犯。”哪想到昨日太晚,梅夕照还没来得及将救人一事上报。
时值初夏,梅溪桥靠近洞庭湖,倒也不是特别热,宁神堂上东、西、南三面长窗打开,风盈满屋。堂中梅夕照听到“飞灵子和湛卢剑”七个字,已然有些惊慌,身上崭新的长袍微微一颤。父亲梅望久见到儿子情状,伸出手抓住梅夕照的手,梅夕照只觉得父亲的手掌暖洋洋的,仿佛是冬天里的一团篝火,暖气熏来,周身舒泰,这才宁下神来,心中暗想父亲多年保养修生,果有助益。
颜雪鹰也见到梅夕照惊慌错落的样子,僵脸笑笑,道:“梅掌门,你若问心无愧,就让我们搜一搜。”说着就要朝后堂走去。
忽见一掌拍来,那掌劲道十足,掌力绵绵如潮,颜雪鹰伸手一格,跳回堂来,肩上的雪鹰叫一声飞在堂中窗上。只见刚才出手攻击自己的竟然是堂中久立的其貌不扬的人,道:“这位是谁?”
苏寒川嘿嘿冷笑道:“波撼岳阳,雪鹰先生连这一手都认不出来吗?我想这位应该是号称梅招无穷的梅望久吧。”
那人正是梅望久。梅望久如此出手,就连梅夕照在内,众人都是一惊。梅夕照一直以为父亲只是梅家一个足不出户、默默无名的郎中,不过因为辈分方才得到族人称一句“九太爷”,方才见他一出手,龙行虎步,一拳一脚都是大家风范,也是从苏寒川口中才得知原来父亲竟然还有江湖名号“梅招无穷”。
颜雪鹰、楚凤南见梅望久一招“波撼岳阳”出手凝重端方,后招又似浩浩汤汤,就像洞庭之水,横无际涯,一碧万顷,还未起风浪,就已经动人心魄。
梅望久一招拦住颜雪鹰,道:“府内女眷,多有不便。”
颜雪鹰见他越加阻拦,就越加可疑。不等周秉同和梅望朔示下,便重新跃回攻向梅望久,双拳一正一曲,形若半月。该招名为“塞外月泉”。颜雪鹰口中道,“看看谁胜谁负。”
梅望久挥掌,若疾若慢,或七虚一实,或五虚一实,让人眼花缭乱,颜雪鹰双拳不知道该往何处招架,只觉得仿佛皓月照在大湖之中,浮影千里,波光粼粼。颜雪鹰一声口哨,一只白影从窗户直飞进来,猛冲向梅望久。
梅望久于这虚影掌里推出右掌,一下子劈中那头猛禽。那雪鹰被掌力扫中,叫一声掉落在地上死了。颜雪鹰更是恼怒,大喝一声,“找死!”又使出一招“天山飘雪”。梅望久回一招“长烟一空”,“呼”地一声,掌风之处,堂中悬挂的字画均被刮起来。颜雪鹰只觉得喘不过气来,衣服一张,摔倒在地。
周秉同等人本想来搜查潇湘门,却未曾料想梅家竟然藏龙卧虎,梅望久这样一个枯瘦干瘪、其貌不扬的老头竟然这般厉害。想要闯进潇湘门,只怕不是那么简单。梅望朔从潇湘祠赶来的时候,就预料到来者不善,不得不防。于是叫上自己的堂弟梅望久一同随行。梅望久,是同辈中最桀骜不驯之人,年轻时候曾经闯荡江湖,练成绝妙武功,更是善于创新,被人称为“梅招无穷”,意为武功招法不竭不尽。
刘正鑫忙上前扶住颜雪鹰,喝道:“梅望朔,梅望久,你们不得放肆。”
梅望朔假意喝住梅望久,朝周秉同笑脸道:“周大人,我们潇湘门多年来也得到朝廷十分的庇佑,久沐隆恩,绝不敢与朝廷作对。”
周秉同双眉一轩道,“你用朝廷来压我?”
梅望朔没想到周秉同直言不讳,微微一愕,道:“草民怎敢?”
周秉同站起来,一摆手,道:“周某人奉圣上之命,就要在潇湘门中搜上一搜。梅掌门,得罪了。来人,从这南苑开始搜。一个地方也不能放过。”
颜雪鹰冷笑一声道:“在下这就安排。”
梅夕照道:“黄芪,通知府内的太太、奶奶、少奶奶、各苑的侍婢,官爷执行公务,要在府里查一查,对,还有杂苑的老太太,上年纪了,可千万不要被惊吓到。”
那侍童站在一侧,听梅大爷讲话诸多反常,府内的几位老太太早已仙逝,府内根本没有什么老太太而府内只有杂论北苑,府内有什么重要的事情需要传达,便会简称为杂苑。当下不动声色,道:“是。”
梅望朔听梅夕照言语有异,眼见已然骑虎,只得紧随着众人先是走进内经西苑。内经西苑共有六所小院,都建筑得素净简洁,青瓦粉墙,各个中间内院种植了一棵石榴树,脚下是菱形的石板路。西苑设有药堂清心堂,满墙上下是一个个放药材的抽屉。
颜雪鹰四处看看,忽见到刘正鑫正与一个侍卫服色的人躲在人后悄声议论。颜雪鹰蹑脚过去,只听到那侍卫道:“刘大人,这里是一百两银子,是楚凤南楚庄主孝敬您的,望您在周大人面前多多美言。”
颜雪鹰心道:“楚凤南果真是工于心计,竟然通过贿赂邀买人心。决不能让他得逞。”
那侍卫似乎也看见了他,忙扯扯刘正鑫的袖子,躲在一旁。
众人搜查一遍内经西苑,并无发现,便行到杂论北苑,杂论北苑只有一所大院,高大通畅,院内有几所房间屋梁坏了,正有十余名匠人在和泥支模。侍卫搜查一遍,未见异常。梅夕照知道黄芪已经将那个受伤的人藏好,轻轻松了一口气。周秉同道:“这里就是杂苑吗?老太太在何处,周某人身为晚辈,理当拜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