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近天黑的时候,果然远远看到了村镇的影子,在暮色里显得有些朦胧。
村子不大,只有百来户人家,因着临近官道,对前来借宿的人已经习以为常,只村口的一条大黄狗紧追着他们狂吠了一路。
赵初年吩咐众人把马车赶到牛棚里,然后将五十几号人打散宿在了村民家中。
丑丫下马车时将帏帽戴上了。
她与傅言留宿的这户,是赵初年有心挑选的,人口很是简单。
一对面相老实的夫妻和一个四五岁的小娃娃,还有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太太。
小娃娃大抵是见惯了生人,也不怕人,笑呵呵的冲他们露出两颗豁口的牙。
倒是那对夫妻有些拘谨。
他家条件比村里其他人要差些,往常有来村里借宿的人极少愿意住。
庄稼汉子局促的在裤腿上擦了擦手,连连推拒道:“一半就够了,要不了这么多钱。”
不过睡一晚上的功夫,顶多加两顿饭罢了,这俩孩子能吃下多少。
傅言看向丑丫,丑丫不甚在意的点了下头,他便把手上的一把铜钱都塞过去:“拿着拿着,我看别人家都收这么多,没道理我们要少给。”
他是个实心眼,这钱是丑丫挣的,他不能大手大脚,但也不乐意占别人便宜。
抬手在小娃娃头顶上揉了一把,小孩细胳膊细腿儿的,仿佛一折就能断。
这个时辰各家各户都飘出了炊烟,妇人从铜钱里摸出两枚吩咐丈夫去村里换两个鸡蛋,扭身进了厨房。
屋子里还未点上灯,昏暗的光线下能看出这房子已经有些年头了,空间虽然逼仄,收拾得却很干净。
为了避免麻烦,两人晚饭是在房间里用的,丑丫拒绝了给他们收拾出来的两个房间。
屋子总共也就三间房,那四口挤在一间怎么睡?
她让傅言卷了两床被子在床边打了地铺,如今的境地也讲究不了什么男女大防。
床铺都是新铺的,风餐露宿了十几日,傅言几乎是一沾枕头就会了周公。
入夜没多久就起了风,纸糊的窗户被吹得哐哐作响,瓢泼大雨从屋檐倾泻下来,雷声惊起了狗吠。
有脚步声路过窗下,夹着隐隐约约的说话声。
“怎么回事?叔公家的孙女又发疯了?”
“挣脱绳子跑了,也不看紧点,大半夜的还要我们跟着遭罪。”
“不是说请了人给她驱邪,怎么还疯疯癫癫的?”
“谁知道,成天嚷嚷自己是什么公主,要我说啊,怕是话本子看多了失心疯。”
“可我觉得像是沾了什么脏东西,不是自从才这样的吗?”
一道惊雷掩盖了半截声音,四周的景象一瞬间亮如白昼又猛的陷入黑暗,风声像极了断断续续的呜咽。
两人莫名打了个寒战。
“今天村里来了这么多人,赶紧把人找回来吧”
脚步和人声渐行渐远,傅言等半点声音都听不着了才把自己从窗户上抠下来。
他是被尿意憋醒的。
雷雨声太大,外面的人说话也听不太真切,只隐约听到绳子、找人什么的。
心里咯噔了一下。
难道遇上了黑村?杀人劫货的那种?
还是官府已经找过来了,这些人要捉他们俩拿赏?
“丫头。”傅言轻轻晃了晃床上的人。
“嗯?”丑丫应了一声。
“你醒着?”傅言隐隐松了口气,像是有了主心骨,“外面有人说话你听到没?”
“听到了,怎么了?”
丑丫是和衣睡的,掀了一角被子从暖炕上坐起来。
这小子刚刚跟壁虎一样扒在窗户上也不知道是干嘛。
“我听着像是要干什么坏事,要不跟赵叔说一声,咱们连夜赶路吧?”
“这么大雨怎么赶路?”丑丫推了他一下,“安心睡吧,他们在找人而已,与我们无关。”
“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