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火丹入腹,腹内便似火烧似的。
片刻,牧飞龙眼睛也不睁开,只道,“将药留下,你且出去吧。”
纪水寒一愣,看了看牧飞龙冷漠的脸,答应了一声,放下瓷瓶,起身离开。一直走出主院,纪水寒看了一眼跟来的芍药,道,“这节奏,有被打入冷宫的可能性啊。纪水寒的长相,这么不招人待见的吗?”
芍药哼了一声,道,“小姐的长相,自然是沉鱼落雁,奈何气质上,还是差了点儿。毕竟啊,这桐木的桌椅,做工再考究,也比不了楠木的贵重。”
纪水寒斜了芍药一眼,道,“年纪轻轻的,学什么不好,偏偏学纪府的那些老嬷嬷一般尖酸刻薄。你没发现吗?那些老嬷嬷,哪一个嫁的出去了?小心将来一辈子没人要。”
芍药嗔怒,瞪了纪水寒一眼,想回嘴,却又忍住了。
回到自己那个小院儿里,纪水寒愣了片刻,道,“芍药,咱们武朝的规矩,正妻和丈夫,不住在一起的吗?侯府而已,也跟皇帝似的,帝后分居两宫的?我记得,纪效忠跟纪夫人,可是都住在一起的啊。”
芍药冷冷的看着纪水寒,道,“这么直呼名字,好吗?你就不怕被人听到?”
“呃……好吧,我爹娘。”
芍药脸色稍缓,道,“除了皇帝,总是王室,夫妻也都是住在一起的。至于小姐和姑爷……难道小姐看不出来吗?姑爷很不待见你的。把你安排住在这里,本就是在羞辱你。”
“哦,这样啊,我说呢。一个正妻,住的地方跟兰亭苑主院差距好大呢。”
芍药看了纪水寒一眼,问,“你不生气?”
“生气?羞辱而已,又不是‘侮辱’。”纪水寒咧着嘴笑,“我巴不得他对我毫无兴趣,从来不翻我牌子呢。”
“翻牌子?”
“就是选我陪睡。”
芍药愣了愣,斜眼看着纪水寒,道,“我天朝武国,是真灵之国,又不是北地蛮族,没有翻牌子那种规矩。”说罢,又忍不住冷笑,道,“你确定不受宠是好事儿?母以子贵,你没听说过?”
纪水寒黑着脸道,“纪……我爹还要我给牧飞龙生孩子?”
“七出者:无子,一也。”芍药道,“你觉得,若是因无子被休,离开这侯府,你还能活吗?就算将军不杀你,一个因无子而被休的女子,在武朝,大多只能沦为娼妓。”
纪水寒呆滞半天,咬着牙,恶狠狠的骂道,“这万恶的封建社会!”
芍药不明白纪水寒嘀咕的是什么,她也不在乎,只道,“既然小姐不回来了,那你就是小姐。都说冤家宜解不宜结,将军很愿意跟小姐合作互惠。将军说,鱼死网破这种事,真的没什么必要。”
纪水寒哼哼了一声,试探着问道,“怎么?将军不怕养虎为患?”
芍药笑道,“将军还说,虎虽悍,伏虎有方。”
“什么方?”
芍药看了纪水寒一眼,不语。
纪水寒悻悻然的哼了一声,道,“合作互惠嘛。这种双赢的好事儿,我是没意见的。不过,为表诚意,将军是不是该表示一下?比如,把我娘放了?”
“善待令堂,已是精诚所至。”
纪水寒收敛了戏谑表情,沉吟良久,苦笑,“没用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将军真是狡猾啊。这样也很好啊,至少,我可以安心睡个好觉,不用担心你会半夜里宰了我了。”
芍药笑了笑,又道,“既然姑爷醒了,想来将军不日会再来,届时,将军有些话想对小姐说。”
“呵,将军若来,本小姐自然会扫榻相迎的。”纪水寒道。
芍药凝眉。
扫榻相迎?
这个词,用在这里合适吗?
芍药道,“不会说话,就别乱拽什么文。”
纪水寒呆了呆,细细思量,才意识到自己话里的毛病。“反正就是很欢迎啦。如果将军方便的话,带点儿手信什么的,那就更好了。”
芍药鄙夷的斜了纪水寒一眼,道,“将军向来疼爱小姐,些许礼物,自是少不了的。”
“那就最好了。”言毕,径直回房。
连续多日没有睡好,纪水寒觉得自己现在应该可以睡个好觉了。
两人的对话,很快就通过芍药传回了平南将军府。当然,“扫榻相迎”这个词,芍药并没有转述。
纪效忠仔细品味着纪水寒的话,片刻,笑着对管家刘旺道,“穷极必俭,俭极必贪。到底是卑贱身份,贪婪性子一览无余。”
刘旺道,“我跟府中小管事了解过,平日到了饭时,这个贱仆,总会偷偷摸摸的藏几个窝头,偶尔改善伙食,连一块骨头都会斤斤计较。如此贪婪成性,怕是喂不熟的狗,早晚反咬一口。”
纪效忠却是笑道,“不然,人本逐利,性也。如若不贪,我们也无从利用了。更何况……贪者必畏死。一个贪生畏死之人,绝对不敢兵行险着。只要不把她逼急了,她断然不敢于我闹翻。”
刘旺苦笑,“将军所言极是,不过,这手信……该当如何置办?还是要谨慎一些。人心之贪,永无餍足。今日给了她馒头,明日她就会想要肉食的。”
“此言极是。”纪效忠笑着沉吟片刻,道,“她原本住的那间破屋里,有什么物件?精心包裹了给她送去。算是留个纪念。”
刘旺一愣,哈哈大笑,道,“倒是有张破草席。”
“甚是合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