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庆熙十六年七月初三,我军正式班师回朝,自元陵关进京。此行顺利收复西骊东部,设安疆护府正式管辖,为大宣疆域。
皇帝自然是龙颜大悦,连闭宫礼佛已久的王太后亦于是日出了福宁宫,前往乾仪殿同皇帝就此事做了些许商议。七月初九这日,众人进京,皇帝携太后接见。
只是略有遗憾的是,昭皇后的身体一直不大好,这些日子更是昏厥发作得厉害。连这样大的盛事都未出面。苏绫遂被皇帝拨去专门照料,疏清和钟美人轮流侍疾,住在了凤仪宫,与我见面的次数更少了。还好有那个名叫做糯团的才十一岁的小姑娘,陪我说话,照顾我未愈的身子。
糯团将绢布浸在清水中,一遍遍擦拭我的身体,有些担忧:“姑娘的烧一直退不下来。都这么久了,真担心姑娘的身子受不住。”
她是整个掖庭里,唯一肯叫我一声“姑娘”的人。
我虚弱至极,咳嗽几声呻吟道:“无事,拿命扛着罢了。”
“姑娘别担心,过几日团子再悄悄让徐太医来一趟。一定会好的。”她笑眯眯看我,“姑娘听见了吗?外面好生热闹啊!宁王,襄王,还有越国公,魏国公,唔……还有骠骑大将军,怀化大将军,兵部尚书、侍郎都进宫了呢。”她高兴地嚷嚷,“有这样大的好事冲喜,姑娘怎么会不好呢?”
我温柔地笑看她:“是,一定会好的。谢谢你,糯团。”
她捂嘴嘻嘻笑。
“啪嗒”一声訇响,门板被硬生生踹开,露出的是周嬷嬷一张毫无表情的冷面:“叶疏浅,出来。”
糯团横一挡在她面前,大声叫嚷道:“干什么?没看见姑娘病着呢!”
周嬷嬷像是失明失聪了似的,不与任何理睬。倒是她身后领着二位小宦官的内监屠氏冷冷地一掌打在糯团脸上:“没眼力见的东西,还不快滚开!姑娘?她现在还配得起这个名号么?”
他一扬头,那两个小监会意着奔过来拽起我的手臂将我半提半押着拖到掖庭门。我暗暗吃惊他们力气竟如此之大怕是练家子。糯团捂住半边面容,急匆匆奔来,心焦如焚直跺脚:“哎呀!你们好大的胆子!要干什么!”
周嬷嬷冷笑一声:“叶氏疏浅生性怠惰,接连数日卧床不出。更是半点活也未做!难道不该惩戒么?”
糯团惊得目瞪口呆:“你!你颠倒黑白!你这样的人也当得起掌事嬷嬷!”
屠氏一把揪起她,硬生生捂住她的嘴。又一边用眼神示意他那两个徒弟动手。
鞭风在我耳边呼呼响,啪啦!啪啦!原先痊愈的伤口又逐一开裂,如同伤口撒盐。我手指扒拉在地,痛苦地抓着地面,抓出一道又一道血痕。十指连心,指尖指甲开裂,皮开肉绽流血不止,疼得我浑身发抖。眼前一众瞧热闹窃窃私语的婢女的面容变得模糊,逐渐惨白如纸,继而什么也看不见。
“舒姑娘!云意!”一声惊呼,带着长长的颤音和不可置信,不知是不是我听岔了,竟然还夹杂上了几分明显的不忍与心疼。
怎么?为何身上的蔓延的痛感突然不继续了哇?是谁在喊我?好熟悉的声色。我的视线仿佛出现那一袭白衣,鲜衣怒马的少年,面容清俊却带着深重的怒色对着那几个内监,以及一众惊叫着做鸟兽散以躲避外男的几十个女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