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允。云意,你说吧。”
“臣女以为,此事说到底是程嬷嬷看管帝姬不善的缘故,应当重罚,并一概罚了照看帝姬的所有宫人,替换一批可靠的。昭仪娘娘膝下一儿一女,难免顾此失彼。臣女拙以为,不如先让合欢帝姬回近香堂,到底钟美人是生母。如今近香堂钟美人一人住着,也是清净。”钟美人原本忧心忡忡,听了我这话如同枯木逢春,面含喜色,感激地朝我望了一眼。
如今出了这样大的事,皇后哪有不应允的道理,克扣了容昭仪一月例银,又叫人打了程氏四十大板,变做一个半残不残的废人,就如此被撵出了宫。容昭仪虽有不忿,到底理诎,也只能生吞了下去。
钟美人领着转圜过来后活蹦乱跳的合欢帝姬谢了恩,欢天喜地地回了近香堂。小锦瑟离去时还转过来望了我和白蕖一眼,绽开一个可爱的笑容,还露出一对小虎牙。
皇后长长呼出一口气,遣散了所有宫人,独坐池畔:“可折腾死本宫了。”
我和白蕖见状忍不住笑出声来。白蕖道:“原以为娘娘温柔端庄,没有脾气。如今看来竟是花奴错了。娘娘也有这样端肃的时候,也算是替合欢帝姬出了口恶气了。”
我拍打她:“不要议论娘娘。”
皇后笑了:“没事,你让她说。这妮子越来越口齿伶俐了。”她理了理头发,“原本就心疼锦瑟,她这样,本宫真是……唉。……我突然有些累了。”
认识皇后这么久,她还是第一次自称“我”。我愣了愣。
白蕖沉默了,而我原本压抑下去的心酸此刻又浮了上来人前风光无限,华贵万千的大宣庆熙朝国母,其实也不过是个只想追求安稳与喜乐的女子或许她真是累了,很想有个依靠。人前人后“本宫”地唤,殊不知早已被褫夺了做一个最普通女子的权利,自称一声“我”的权利。
就那么纯粹。
凤冠鸾袍,珠翠金玉,何尝不是万重枷锁,一生桎梏。
她突然像雨霁后敛开了阴霾,又温软笑起来:“净说着我了,你们快去御墨司吧,本宫一个人在雨湖走走,就回宫去。”
刚出了合欢帝姬的事儿让我和蕖儿心惊,一听皇后此话,就有些不自在地不安。
她仿佛看出了我们的不安:“本宫哪就有那么弱不禁风了?快去吧,别忧心了。”
我看了看上空的乌云盖顶,已飘起细密的丝缕水线:“恐怕是要变天了,娘娘您还是快回宫吧。”
“本宫知道。”
我们轻轻一福,躬身告退。才走几步,便听后头一声咕咚的倒地声响,纳罕着往后一瞧,差点没惊叫出声。一袭华美的鸾袍散乱地裹在人身上,盖住了一方地面。金色的披帛搅着零散的青丝如练,珠钗点翠散落一地。我和白蕖手忙脚乱地去扶,白蕖一个支持不住瘫软在地,发出声嘶力竭的吼声:“来人!来人救驾!皇后娘娘娘娘醒醒,娘娘……”
……
待皇后从昏迷中清醒,凤仪宫内早已乌泱泱站了一群人,六宫妃嫔都闻讯赶来了。还有不少宫婢仆妇在忙里忙外,太医更是低眉颔首跪了一地。室内弥散着一股浓重的草药气息。我们姐儿俩只能恭顺地站在一边。
皇帝正坐帐旁,一见皇后苏醒,喜道:“沅兰!你醒了!”
“皇上……”她勉强一笑。
“太医说你忧思过虑,须得好好静养。这几日你不用操劳了,我将后宫事宜交代给了宜淑妃,你安心养病就是。时日还长,等你养好了,朕一定多陪陪你。”皇帝眉目含了忧虑。
她笑笑:“谢皇上隆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