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答案?”白鹭飞不解道。
“你进入这里之后可曾感到有何异样?”靖天侯问道。
“这里的灵气很浓,我从来没见过灵气如此浓重之地。在这里修习十年估计能抵得上外面一世苦修。”白鹭飞进洞不久就察觉到了此处得天独厚的修行环境。
“不错,这天下的灵气有两处源头。一处在塞外狼居胥山,当年霍战神北伐时已先行平定。现在就剩这一处,唯有以弥勒之力修复六道轮回放可堵住灵气外泄。”
“若是六道轮回修复,天下习武之人便再难有尺寸之进,等我们这些人都没了,江湖岂不是就不存在了!”
当一个人拥有了不凡的修为,就很难再重新做回普通人了。修行之后具备的力量、速度、见识会彻底改变一个人的能力和意识,一旦失去就像被囚禁的猛虎、被束缚的雄鹰,那样的滋味是一般人无法承受的。这样的事情或许不会发生在自己身上,但白鹭飞仍然寒毛直竖。
“江湖不存在了,天下才能存在!”
“侯爷是不是要为万世谋太平不好说,可一旦弥勒之力吸纳,侯爷天下第一的事实倒是板上钉钉的,我也不敢听信侯爷一面之词啊。”这句话确实发自肺腑,白鹭飞着实不敢轻信靖天侯。
“江湖人说我要灭江湖,你可知道我第一个压制的门阀?”
“听说是洛阳郑家。”
“你可知道我正是郑家的人?”
“侯爷不是因为郑家没把掌门位置传给你故意报复吧?”白鹭飞笑道。
“听说你更惨,被白家逐出门墙,你可曾想过要报复?”靖天侯也笑了。
白鹭飞哈哈大笑,突然眉头一皱,想到了一件异常重要的细节,问道:“侯爷以弥勒之力修补六道轮回,那侯爷你自己?”
“不过是深陷地狱罢了。”
白鹭飞深吸了一口气,默然不语。
“你可信我?”
设若换一个时间换一个对象,白鹭飞听到有人声称放弃煊赫的声望地位,甚至不惜牺牲自己的姓名,只是为了天下人的永世幸福,他一定会给这个人加上大言不惭、厚颜无耻、欺世盗名等一系列评语。如果有例外,那恐怕只有那个白衣长剑的卫大侠能够幸免。
卫何求与靖天侯,一个是他从小到大的至交,一个是与他有过“夺妻之恨”的仇人。可就在此时此刻,在白鹭飞的心里,两个人的形象重合地难以分辨。这并非是两人的相貌非常相似,而是说话的语气和眉宇间透出的神态别无二致。
白鹭飞去过不少地方也见过不少人物,若要说有什么心得体会,那么“相由心生”的经验是其中重要一项。他突然就鬼使神差地相信了靖天侯的一切说辞,就像他无条件地相信卫何求的每一句话。
“非常之功当待非常之人,侯爷苦心孤诣,我相信绝非为了一己之私。”
按说得到了白鹭飞的信任,靖天侯即便不表现地笑逐颜开,也至少该颔首致意。可他似乎突然忘了白鹭飞的存在,愣愣地注视着别处。白鹭飞回头一看,才发现不知何时,有位佳人早已静静地站在那里。
白鹭飞不认得石室中的第三者,不过看情形两人显然事前相熟。这位俏生生站立的佳人正是被靖天侯释放的陆为霜。
“你刚才说的都是真的么?”
“自然是真的。”
“可你一直未曾对我说起?”
“对你说了,你就能信我么?”靖天侯叹了口气。
“可你若是要以弥勒之力修补六道轮回,须要历经十八重地狱之苦,最后受红莲业火焚身九九八十一天。”陆为霜脸上挂满了泪珠。
“我死了正好也为你师傅报了仇,况且我这样的恶人本就应该不得好死吧。”
“你为何要受这苦呢?”陆为霜已经哭得泣不成声。
“总要有人受这苦,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陆为霜心绪紊乱,听不到靖天侯的低语。可白鹭飞听闻之后心底难以平静,已经不知许久的震撼与感动重新在心底泛起。
“天地不仁,苍生何辜。”
契阔刀谱上关于第七重境界的描述只有短短八个字。白鹭飞自从十年前练成第六重之后,记不清有多少个不眠之晚耗费在这八个字上,可惜一直未能得窥天机。后来,白鹭飞离开白家四处游荡,大部分心思都花在了山水之间和孔方兄的身上,对武道一途的兴趣渐渐淡化。如果不是之前二十年如一日养成的修行习惯,他的一身修为恐怕早已所剩无几。
当靖天侯说出“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时,这几个快被忘去的字眼从记忆的深处跳脱出来,换上了一种鲜活的形态,不断骚动、碰撞着白鹭飞的心房。